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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對寶釵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和態度?

文/顏華

賈母為人豁達樂觀、慈善仁愛,很會生活,她的生活詩意情趣,

是一個生活中沒有詩意找詩意、缺少情趣創造情趣的人。精明敏銳的賈母海納百川,她厚愛個性鮮明的人,也包容個性鮮明的奴。傳統禮制下的精品,她會接納,並以欣賞的態度去看待,但若要賈母視若珍寶,難。對藏拙守愚、八面玲瓏、自覺把自己打造成傳統禮制下的樣板淑女寶釵,賈母不會討厭,但是她也不說打心眼裡喜歡。

寶釵是大觀園姐妹中最老道的人,

很懂世故,也很會弄世故。寶釵及笄之年,賈母一為提醒薛姨媽寶釵不是她心中的孫媳婦(有專門文字解析這一章節),二為找樂子,提出做主給寶釵過生日。及笄之年的寶釵得到賈母的“厚愛”,心裡高興。非常知道如何讓高興變得更高興,當賈母問她愛聽何戲,愛吃何物時,寶釵“深知賈母年老人,喜熱鬧戲文。愛吃甜爛之食,便總依賈母往日素喜者說了出來。”結果怎麼樣,“賈母更加歡悅。
”點戲時,寶釵點的是《劉二當衣》,賈母“果真又是喜歡”。面對這樣一個懂得體諒自己的乖巧女孩,換誰也不會討厭。

元妃賞賜園中姐妹們的東西,獨寶玉和寶釵的一樣,不言明喻的旨意,賈府人等心照不宣。賈母不喜歡這層意思,也不買帳,她大張旗鼓地去清虛觀打樵,

說寶玉命裡不該早娶,又接著張道士的話說要他為寶玉操點心,不管誰家的女兒,不管家底是否深厚,只要模樣性情好就成。賈母這樣,讓寶釵感到很沒趣,自己進京選妃不成功,已是失意,退而求其次,想把有通靈寶玉的寶玉作為自己的退路,不想賈母卻無意自己做她的孫媳婦。寶釵無心看戲,藉口怕熱沒有去看戲。寶釵來賈母處閒話,又碰到了才剛鬧過又和好如初被鳳姐拉了來的寶黛二人,
詼諧的鳳姐打趣寶玉和黛玉,弄得兩個人很不好意思,寶玉想擺脫冏局,便找寶釵搭話:“姐姐怎麼不看去?”寶釵道:“我怕熱,看了兩出,熱得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來了。”寶玉聽說,由不得臉上沒意思,又搭訕笑道:“怪不得他們拿姐姐比楊妃,原來體豐怯熱。”寶釵聽說,不由大怒,待要怎樣,又不好怎樣。回思了一回,臉紅起來,
冷笑兩聲,道:“我倒像楊妃,只是沒個好哥哥可以作得楊國忠的!”以瘦為美的年代,寶玉竟公然說寶釵胖似楊妃,怨不得寶釵大怒,再說,寶釵進京的目的原本就是待選妃子的,可是沒有被選上,心情已是不好,得了元妃的賞賜,見獨自己的和寶玉的一樣,正暗自慶倖自己還頗受命運的垂青,不想又被賈母一場清虛觀打樵給攪了,心情更加鬱悶。而今又被寶玉取笑,雖知寶玉無心,終究他的話讓她聽了感到戳心。但是,寶釵能忍,她沒有當即發飆,眾人面前,她不“武來”,而是借機用靛兒來找扇子雙敲寶玉和黛玉。所以,當寶釵後來聽黛玉問自己剛看了什麼戲,回首因見黛玉臉上有得意之色,想到一定是黛玉聽了寶玉方才的奚落之言,遂了心願,便借戲說話,雙關道:“我看的是李逵罵了宋江,後來又賠不是。”寶玉聽了笑道:“姐姐通今博古,色色都知道,怎麼連這一齣戲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說了這麼一串子。這叫《負荊請罪》。”寶釵笑道:“原來這叫作《負荊請罪》!你們通今博古,才知道‘負荊請罪’,我不知道什麼是‘負荊請罪’!”一句話還未說完,把寶黛兩個人的臉羞紅了。寶釵這是指桑駡槐,明裡是說戲,暗裡是嘲諷寶玉和黛玉剛吵過,寶玉又給林黛玉賠不是。寶釵此番言語,點中了兩個人要穴,羞得他倆個不能言語。就連一旁的鳳姐,也感覺到了寶釵的醋意,所以,她笑著戲謔道:“你們大暑天,誰還吃生薑呢?”眾人不解其意,便說道:“沒有吃生薑。”風姐故意用手摸著腮,詫異道:“既沒人吃薑,怎麼這麼辣辣的?”寶玉黛玉兩個人聽見這話,越發不好意思。寶釵再要說話,見寶玉十分尷尬,形景改變,也就不好再說,只得一笑收住。寶釵的反擊,滴水不漏,一旁的賈母,心中的明鏡似的,只是不好說什麼,但見寶釵並非得理不讓人,沒讓她的心肝寶貝寶玉和黛玉繼續被冏被煎,賈母心裡暗暗說:“這丫頭還不錯。”

寶釵的“識大體、顧大局”以及她美貌、才華,賈母都會以欣賞的態度看待她,寶玉挨打,大家去怡紅院看他,大家一起說起閒話,寶玉見賈母誇鳳姐嘴巴甜乖,便勾著賈母誇讚黛玉,賈母心知肚明,但畢竟薑還是老的的辣,她不順著寶玉的意思去讚美黛玉,她反過來借讚美寶釵暗讚美黛玉,她說道:“提起姊妹,不是我當著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兒算起,全不如寶丫頭。”薛姨媽聽說,忙笑道:“這話是老太太說偏了。”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時常背地裡和我說寶丫頭好,這倒不是假話” 這個評價是很高的,咋一看,覺得賈母把黛玉看得低於寶釵了,細一回味,不是那會事,賈母這番話,是帶有客套成分,賈母把寶釵當成了客人,卻把黛玉當成了自家人,“我們家的四個女孩兒”是指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而非元春和她們,元春已是妃子,用“女孩兒”稱之顯然不合適。這個精於世故又很會說話的賈母,知道寶釵很優秀,她就借優秀贊優秀,暗示薛姨媽說:你們家的寶釵很不錯,但是要做我的孫媳婦,不及格,黛玉才是我心中的孫媳婦,她才是我們“賈家人”。

賈母是一個有黛玉之情趣、湘雲之豪爽的人,歷經世事的她,深深懂得愛情之於人的重要,她清楚地知道寶玉、黛玉是志同道合、心性相投的兩個人,她們生活在一起,會很快樂,生命的品質會因此而厚重。寶玉和黛玉如果不能相廝相守,等於讓他們靈與肉相分離,即便是活著,也會事事不稱心不如意。拋開寶玉是她最心愛的孫子,黛玉是她最心愛的外孫女,單從人道的方面來講,賈母也真心不願意拆散這一對有情人。賈母懂得,情、愛是人活得開心快樂的源動力,如若喪失,好比行屍走肉。哪一做長輩不希望自己的兒孫開心快樂地過一輩子?

賈母是個喜歡熱鬧、喜歡喜慶的人,素淨、清冷,最忌諱。賈母喜歡體內蘊著一團火的麗影美人,而不是冰雪一樣的樣板淑女。那回賈母帶劉姥姥參觀大觀園,走到寶釵住的蘅蕪苑,看了寶釵屋子的佈置,連連搖頭說:“使不得,使不得。雖然他省事,倘或來一個親戚,看著不像,二則年輕姑娘們,房裡這樣素淨,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牛圈去了。”賈母這番的重心在後面。前面是場面話,說寶釵屋裡佈置得如此簡陋有礙賈府面子,後面的話是重點,賈母言外之意是說寶釵弄得如此素淨、清冷,忌諱咯。繡閣閨房原本是彩蝶翩翩、綠肥紅瘦的所在,弄成一片月白色,可不像寡居之所麼?再有,寶釵是來待選妃子的,因為沒有選上,退而求其次欲擇寶玉,這讓有完美主義傾向的賈母很不能接受,她那麼喜愛寶玉,怎麼會給她找一個別人挑剩的?悄悄的被挑剩下還不大礙臉面,可寶釵是大張旗鼓地被挑剩的,如果讓寶釵當自己的孫媳婦,賈母心裡怎麼會暢快?即便是王夫人,大概也會有這一想,所以,她也不著急上趕著給寶玉求婚。

寶釵選妃失敗,直接原因,是她的家庭背景,如她自己所說,她要做楊妃,可惜沒有一個做得了楊國忠的哥哥,她哥哥薛蟠鬧出的人命官司,官場中人豈會不知,幫皇上選妃選才人,不是小事,是盛大而隆重的事,所選妃子才人一定要保證背景乾淨,這些待選的佳麗一旦被選上,她的娘家就是皇親國戚,所以,這些佳麗的身家背景尤其重要。寶釵呢,背上貼呆霸王薛蟠打死人的標籤,對她選妃十分不利,於皇家來講,寶釵所在的家庭是一個失禮教、少德制的家庭,于賈母及王夫人來講,也是這樣,人們心中的門當戶對,財富根基當然重要,但是不是重中之重,重中之重的是人物品貌、禮德家境。寶釵的哥哥那樣,從禮制上講,屬於失德少教之家,雖富有,但少貴氣,這讓即有貴族之氣又不缺乏富有的賈母十分不中意,所以,在寶釵及笄之年,她可以給寶釵過生日,卻閉口不談要寶釵給自己當孫媳婦的話。寶琴來了,她明知寶琴是來婚配梅翰林之子的情況下,卻向薛姨媽張口說要把寶琴說給寶玉,這其實是賈母含蓄委婉地再次告訴薛姨媽,寶釵不是她心中的孫媳婦人選。

賈母對寶釵,說不喜歡,不對頭,說喜歡,不到位。賈母對寶釵,應該是不討厭,甚或可以說得上有點喜歡,但是她對她的喜歡,只是遠觀的喜歡、適可而止的喜歡,是那種可以做門親戚卻不能做自己人的喜歡。

END

編輯:張鳴飛

作者簡介:

顏華,原名李彥華,河南扶溝人,現在鄭州。河南詩詞學會會員、鄭州作協理事、河南網路學會會員、河南經貿學院客座教授、鄭州經貿學院客座教授。作品見於《青年導刊》、《河南日報》、《大河報》、《創新》、《上街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有《紅樓夢問》、《顏華詩選》。

終究他的話讓她聽了感到戳心。但是,寶釵能忍,她沒有當即發飆,眾人面前,她不“武來”,而是借機用靛兒來找扇子雙敲寶玉和黛玉。所以,當寶釵後來聽黛玉問自己剛看了什麼戲,回首因見黛玉臉上有得意之色,想到一定是黛玉聽了寶玉方才的奚落之言,遂了心願,便借戲說話,雙關道:“我看的是李逵罵了宋江,後來又賠不是。”寶玉聽了笑道:“姐姐通今博古,色色都知道,怎麼連這一齣戲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說了這麼一串子。這叫《負荊請罪》。”寶釵笑道:“原來這叫作《負荊請罪》!你們通今博古,才知道‘負荊請罪’,我不知道什麼是‘負荊請罪’!”一句話還未說完,把寶黛兩個人的臉羞紅了。寶釵這是指桑駡槐,明裡是說戲,暗裡是嘲諷寶玉和黛玉剛吵過,寶玉又給林黛玉賠不是。寶釵此番言語,點中了兩個人要穴,羞得他倆個不能言語。就連一旁的鳳姐,也感覺到了寶釵的醋意,所以,她笑著戲謔道:“你們大暑天,誰還吃生薑呢?”眾人不解其意,便說道:“沒有吃生薑。”風姐故意用手摸著腮,詫異道:“既沒人吃薑,怎麼這麼辣辣的?”寶玉黛玉兩個人聽見這話,越發不好意思。寶釵再要說話,見寶玉十分尷尬,形景改變,也就不好再說,只得一笑收住。寶釵的反擊,滴水不漏,一旁的賈母,心中的明鏡似的,只是不好說什麼,但見寶釵並非得理不讓人,沒讓她的心肝寶貝寶玉和黛玉繼續被冏被煎,賈母心裡暗暗說:“這丫頭還不錯。”

寶釵的“識大體、顧大局”以及她美貌、才華,賈母都會以欣賞的態度看待她,寶玉挨打,大家去怡紅院看他,大家一起說起閒話,寶玉見賈母誇鳳姐嘴巴甜乖,便勾著賈母誇讚黛玉,賈母心知肚明,但畢竟薑還是老的的辣,她不順著寶玉的意思去讚美黛玉,她反過來借讚美寶釵暗讚美黛玉,她說道:“提起姊妹,不是我當著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兒算起,全不如寶丫頭。”薛姨媽聽說,忙笑道:“這話是老太太說偏了。”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時常背地裡和我說寶丫頭好,這倒不是假話” 這個評價是很高的,咋一看,覺得賈母把黛玉看得低於寶釵了,細一回味,不是那會事,賈母這番話,是帶有客套成分,賈母把寶釵當成了客人,卻把黛玉當成了自家人,“我們家的四個女孩兒”是指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而非元春和她們,元春已是妃子,用“女孩兒”稱之顯然不合適。這個精於世故又很會說話的賈母,知道寶釵很優秀,她就借優秀贊優秀,暗示薛姨媽說:你們家的寶釵很不錯,但是要做我的孫媳婦,不及格,黛玉才是我心中的孫媳婦,她才是我們“賈家人”。

賈母是一個有黛玉之情趣、湘雲之豪爽的人,歷經世事的她,深深懂得愛情之於人的重要,她清楚地知道寶玉、黛玉是志同道合、心性相投的兩個人,她們生活在一起,會很快樂,生命的品質會因此而厚重。寶玉和黛玉如果不能相廝相守,等於讓他們靈與肉相分離,即便是活著,也會事事不稱心不如意。拋開寶玉是她最心愛的孫子,黛玉是她最心愛的外孫女,單從人道的方面來講,賈母也真心不願意拆散這一對有情人。賈母懂得,情、愛是人活得開心快樂的源動力,如若喪失,好比行屍走肉。哪一做長輩不希望自己的兒孫開心快樂地過一輩子?

賈母是個喜歡熱鬧、喜歡喜慶的人,素淨、清冷,最忌諱。賈母喜歡體內蘊著一團火的麗影美人,而不是冰雪一樣的樣板淑女。那回賈母帶劉姥姥參觀大觀園,走到寶釵住的蘅蕪苑,看了寶釵屋子的佈置,連連搖頭說:“使不得,使不得。雖然他省事,倘或來一個親戚,看著不像,二則年輕姑娘們,房裡這樣素淨,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牛圈去了。”賈母這番的重心在後面。前面是場面話,說寶釵屋裡佈置得如此簡陋有礙賈府面子,後面的話是重點,賈母言外之意是說寶釵弄得如此素淨、清冷,忌諱咯。繡閣閨房原本是彩蝶翩翩、綠肥紅瘦的所在,弄成一片月白色,可不像寡居之所麼?再有,寶釵是來待選妃子的,因為沒有選上,退而求其次欲擇寶玉,這讓有完美主義傾向的賈母很不能接受,她那麼喜愛寶玉,怎麼會給她找一個別人挑剩的?悄悄的被挑剩下還不大礙臉面,可寶釵是大張旗鼓地被挑剩的,如果讓寶釵當自己的孫媳婦,賈母心裡怎麼會暢快?即便是王夫人,大概也會有這一想,所以,她也不著急上趕著給寶玉求婚。

寶釵選妃失敗,直接原因,是她的家庭背景,如她自己所說,她要做楊妃,可惜沒有一個做得了楊國忠的哥哥,她哥哥薛蟠鬧出的人命官司,官場中人豈會不知,幫皇上選妃選才人,不是小事,是盛大而隆重的事,所選妃子才人一定要保證背景乾淨,這些待選的佳麗一旦被選上,她的娘家就是皇親國戚,所以,這些佳麗的身家背景尤其重要。寶釵呢,背上貼呆霸王薛蟠打死人的標籤,對她選妃十分不利,於皇家來講,寶釵所在的家庭是一個失禮教、少德制的家庭,于賈母及王夫人來講,也是這樣,人們心中的門當戶對,財富根基當然重要,但是不是重中之重,重中之重的是人物品貌、禮德家境。寶釵的哥哥那樣,從禮制上講,屬於失德少教之家,雖富有,但少貴氣,這讓即有貴族之氣又不缺乏富有的賈母十分不中意,所以,在寶釵及笄之年,她可以給寶釵過生日,卻閉口不談要寶釵給自己當孫媳婦的話。寶琴來了,她明知寶琴是來婚配梅翰林之子的情況下,卻向薛姨媽張口說要把寶琴說給寶玉,這其實是賈母含蓄委婉地再次告訴薛姨媽,寶釵不是她心中的孫媳婦人選。

賈母對寶釵,說不喜歡,不對頭,說喜歡,不到位。賈母對寶釵,應該是不討厭,甚或可以說得上有點喜歡,但是她對她的喜歡,只是遠觀的喜歡、適可而止的喜歡,是那種可以做門親戚卻不能做自己人的喜歡。

END

編輯:張鳴飛

作者簡介:

顏華,原名李彥華,河南扶溝人,現在鄭州。河南詩詞學會會員、鄭州作協理事、河南網路學會會員、河南經貿學院客座教授、鄭州經貿學院客座教授。作品見於《青年導刊》、《河南日報》、《大河報》、《創新》、《上街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有《紅樓夢問》、《顏華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