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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燦然:劣譯太多,我們只能靠眼光和運氣避免了

被翻譯廢掉的書, 你或許也遇到過, 是不是?

那麼, 你是依據什麼標準判斷的呢?

“信”、“達”、“雅”, 即信達雅, 是最為簡潔且流傳甚廣的一種標準。 百年前由思想家兼翻譯家嚴複提出, 他在“譯例言”提出“譯事三難:信、達、雅。 求其信已大難矣, 顧信矣不達, 雖譯猶不譯也, 則達尚焉。 ”而近些年, 在互聯網上詩意化的翻譯更是備受追捧。

翻譯家黃燦然的觀點與此不盡相同。

黃燦然中學時期從山村移居香港, 三年前又從香港搬回山村。 當過工人, 輟學六年後考上大學, 由一個不懂26個字母的工廠青年, 成為國內最受歡迎的翻譯家之一。 而他在回答第15期讀者提問中說, 從不刻意關心信達雅, 翻譯的基礎是尊重原文, 不偏離, 不遺漏, 更確切地說是一種學術研究, 而追求的“雅”, 在讀者看來可能只是矯揉造作、陳詞濫調。

讀者對譯文的要求, “是信和異, 信是相對于原文而言, 就是準確;異是相對于中文而言,

就是別太熟口熟臉。 這兩者是有關聯的, 既然是翻譯, 既然看的是異國的, 那麼信的要求就是當然的, 異的要求也是必然的。 ”而至於每個領域都有的大量的劣譯, “我們只能靠自己的眼光和運氣去避免了。 ”

新京報書評週刊“我有嘉賓”第15期

嘉賓:黃燦然

欄目編輯:阿東

信達雅

“不存在雅, 而只有信”

Q

提問(黃子文):現在的翻譯作品很多, 為什麼大都做不到“信達雅”?每次看外文書翻譯作品, 總有種滯鈍的感覺。

黃燦然

我既是中譯本的讀者, 又是英譯本的讀者。 我從不關心信達雅。 至於滯鈍, 如果我們不滯鈍, 我們也就不會被滯鈍。

Q

提問(鄭婕):您好, 我現在正在國外念翻譯系, 我現在陷入一個很大的翻譯困境:學習一個新的單詞, 其意思來自字典的漢語釋義, 在翻譯文章的時候, 就會不由自主地把釋義直接帶入, 但這樣很難做到“雅”, 對詩歌的翻譯則更要求簡練、優美、詩意, 請問您是如何在翻譯詩歌時做到“雅”的呢?

黃燦然

首先, 你為什麼要“雅”呢。 誰要你雅?你設想的讀者嗎?那你為什麼不設想讀者會把你所謂的雅視為矯揉造作、陳詞濫調呢!

就我所知和就我的經驗而言, 讀翻譯的讀者都是腦力比較強、感受力比較深的, 對文字的要求要高於普通讀者好幾倍。

所謂的要求, 恰恰不是你想像的雅, 而是信和異, 信是相對于原文而言, 就是準確;異是相對于中文而言, 就是別太熟口熟臉。 這兩者是有關聯的, 既然是翻譯, 既然看的是異國的, 那麼信的要求就是當然的, 異的要求也是必然的。

其次, 如果你查詞典得到一個準確的詞, 那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嗎?為什麼要用一個不見得有人喜歡的風格或概念, 來回避或歪曲準確也就是信呢?我早期常常遇見這種情況, 就我選擇的詞(當然包括查詞典)組成的句子而言,

還不是最滿意的, 但是如果我把它弄得雅點, 漢化點, 卻也沒有更好(也許更好讀, 但並不更準確)。 所以我後來放棄了。 對我來說, 不存在雅, 而只有信, 不夠信時, 求達。 雅哪怕作為漢語的創作, 也是成問題的。

好的翻譯

“翻譯的主要問題是理解”

Q

提問(Sochin曉琴子):黃老師您好, 我是一名本科翻譯專業在讀生, 現在感覺對翻譯很迷茫, 在校一味大量的只學習關注翻譯技巧和盲目的翻譯, 根本失去了對翻譯本文以及背景大環境的理解, 導致根本不懂的翻譯。 對於此您有什麼建議給我們學翻譯的大學生?

黃燦然

如果你是一個“好學生”, 對老師和學校的課程專注地聽, 專心地吸取, 那我當然不好給你任何建議。 但既然你現在這個狀態,那我建議你:別理會老師學校怎樣,只求及格就夠了,如果能連一分也不多更好。然後把所有時間用來自學。

首先是看有定論的好譯本,然後找來原著對照,最好是範圍廣些,包括社科、哲學、宗教方面的翻譯名著。

其次是盡可能多地閱讀原著,並且有意識地提高閱讀速度。翻譯的問題主要是理解的問題。所謂翻譯差,幾乎都是理解差造成的。而理解差的最大原因是譯者讀的原著太少了。不是說他們懶得去讀,而是說他們沒能力去讀。因為這是要花至少幾年時間去有意識地培養和訓練自己的。試想一個沒能力讀原著的人,我們能寄望他譯書給我們看嗎?第三是做翻譯練習,譬如一天做一千字的翻譯。

Q

提問(微醺):黃先生好,我是一名人文學科愛好者。我看那些經典的西方著作,尤其是理論性很強的著作,我不說其內容的晦澀,但就語言而言,我都覺得支離破碎、生搬硬套,請問這是高深的理論著作語言本身如此(因為思想細密),還是說原本語言好,只是被翻譯毀了?

黃燦然

這似乎是個審美問題而不是翻譯問題。如果你讀書是譬如說尋求真理,那麼只要譯文的意思你理解了,你就不必在乎它的文字了,並且應該感謝譯者。

如果你對文字還有要求,我說的不是一般的好讀的要求,而是“求異”的要求,那你很有可能把你原來認為不好的譯文視為簡直太刺激了,如此則你就多了一層閱讀樂趣。至於你的障礙是你的還是譯者的,這並不難測試。你可以留意一下別人認為讀後受益的著作,然後自己也去找來看看。比如說,和合本《聖經》,比如說我曾看了受益匪淺的羅斯著的《斯賓諾莎》。至於每個領域都有的大量的劣譯,我們只能靠自己的眼光和運氣去避免了。

寫作、翻譯與生活

保持耐性並看淡自己

Q

提問(初雛):您曾經也有過自己的創作,請問在翻譯的過程中所獲得到的快樂能和寫自己的作品的相近嗎?畢竟翻譯也是要斟酌用詞和語句的。

黃燦然

創作是表達自己。翻譯雖說是表達別人的,但其實更像從事科學或學術研究。它讓人專注,專注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同時也是一種勞動。創作也是一種專注,但它是一種一生的專注。兩者的快樂有時候重疊有時候不同。但是,像人生一樣,也都有艱難時刻。

Q

提問(牧遠):請問先生,我理解,一部作品首先得打動你,才會有翻譯的衝動,那麼在翻譯的過程如何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

黃燦然

原文有其句法,有作者的聲音,兩者都會指引譯者去避免加入自己的情緒。

Q

提問(肖澄鈴):請問黃老師,應該說歸化和異化兩種譯法各有千秋,還是更符合讀者閱讀習慣的歸化才是翻譯應該追求的方向?為什麼國內譯作異化成風?

黃燦然

只要譯者徹底理解原文了,這種能力就足以使譯者確保翻譯品質。至於是漢化或異化,我認為不重要。兩者我都能欣賞。

Q

提問(陸子翼):在翻譯領域留不住人才、酬勞低的現實情況下,是什麼支撐您一直將翻譯作為自己的事業並長久堅持下來的呢?

黃燦然

就是作為事業堅持下去!

Q

提問(複嘯):黃老師您好!我想問一下,在翻譯詩歌時最大的難度在於韻律嗎?您認為翻譯中的哪些要點最影響詩歌美的傳達?

提問(沈燁):燦然老師:如何穿過那些產出不多飽受質疑的苦悶歲月?另外,您翻譯了這麼多作品,您認為寫作者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黃燦然

兩個問題,一個答案:耐性。

Q

提問(鄧絲雨):成為一個真正精准的譯者,在當今社會,需要付出或者說投資什麼?到怎麼樣的程度呢?畢竟聽說很多人都是在以其他職業的收入來貼補翻譯。興趣熱愛以外,翻譯作為職業,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黃燦然

三個問題(包括前面一組問題),一個答案:看淡自己。

但既然你現在這個狀態,那我建議你:別理會老師學校怎樣,只求及格就夠了,如果能連一分也不多更好。然後把所有時間用來自學。

首先是看有定論的好譯本,然後找來原著對照,最好是範圍廣些,包括社科、哲學、宗教方面的翻譯名著。

其次是盡可能多地閱讀原著,並且有意識地提高閱讀速度。翻譯的問題主要是理解的問題。所謂翻譯差,幾乎都是理解差造成的。而理解差的最大原因是譯者讀的原著太少了。不是說他們懶得去讀,而是說他們沒能力去讀。因為這是要花至少幾年時間去有意識地培養和訓練自己的。試想一個沒能力讀原著的人,我們能寄望他譯書給我們看嗎?第三是做翻譯練習,譬如一天做一千字的翻譯。

Q

提問(微醺):黃先生好,我是一名人文學科愛好者。我看那些經典的西方著作,尤其是理論性很強的著作,我不說其內容的晦澀,但就語言而言,我都覺得支離破碎、生搬硬套,請問這是高深的理論著作語言本身如此(因為思想細密),還是說原本語言好,只是被翻譯毀了?

黃燦然

這似乎是個審美問題而不是翻譯問題。如果你讀書是譬如說尋求真理,那麼只要譯文的意思你理解了,你就不必在乎它的文字了,並且應該感謝譯者。

如果你對文字還有要求,我說的不是一般的好讀的要求,而是“求異”的要求,那你很有可能把你原來認為不好的譯文視為簡直太刺激了,如此則你就多了一層閱讀樂趣。至於你的障礙是你的還是譯者的,這並不難測試。你可以留意一下別人認為讀後受益的著作,然後自己也去找來看看。比如說,和合本《聖經》,比如說我曾看了受益匪淺的羅斯著的《斯賓諾莎》。至於每個領域都有的大量的劣譯,我們只能靠自己的眼光和運氣去避免了。

寫作、翻譯與生活

保持耐性並看淡自己

Q

提問(初雛):您曾經也有過自己的創作,請問在翻譯的過程中所獲得到的快樂能和寫自己的作品的相近嗎?畢竟翻譯也是要斟酌用詞和語句的。

黃燦然

創作是表達自己。翻譯雖說是表達別人的,但其實更像從事科學或學術研究。它讓人專注,專注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同時也是一種勞動。創作也是一種專注,但它是一種一生的專注。兩者的快樂有時候重疊有時候不同。但是,像人生一樣,也都有艱難時刻。

Q

提問(牧遠):請問先生,我理解,一部作品首先得打動你,才會有翻譯的衝動,那麼在翻譯的過程如何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

黃燦然

原文有其句法,有作者的聲音,兩者都會指引譯者去避免加入自己的情緒。

Q

提問(肖澄鈴):請問黃老師,應該說歸化和異化兩種譯法各有千秋,還是更符合讀者閱讀習慣的歸化才是翻譯應該追求的方向?為什麼國內譯作異化成風?

黃燦然

只要譯者徹底理解原文了,這種能力就足以使譯者確保翻譯品質。至於是漢化或異化,我認為不重要。兩者我都能欣賞。

Q

提問(陸子翼):在翻譯領域留不住人才、酬勞低的現實情況下,是什麼支撐您一直將翻譯作為自己的事業並長久堅持下來的呢?

黃燦然

就是作為事業堅持下去!

Q

提問(複嘯):黃老師您好!我想問一下,在翻譯詩歌時最大的難度在於韻律嗎?您認為翻譯中的哪些要點最影響詩歌美的傳達?

提問(沈燁):燦然老師:如何穿過那些產出不多飽受質疑的苦悶歲月?另外,您翻譯了這麼多作品,您認為寫作者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黃燦然

兩個問題,一個答案:耐性。

Q

提問(鄧絲雨):成為一個真正精准的譯者,在當今社會,需要付出或者說投資什麼?到怎麼樣的程度呢?畢竟聽說很多人都是在以其他職業的收入來貼補翻譯。興趣熱愛以外,翻譯作為職業,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黃燦然

三個問題(包括前面一組問題),一個答案:看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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