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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主義美國是特朗普的美國嗎?

經濟觀察報 馬俊傑/文 特朗普主義並沒有一個公認的定義。 評論一個沒有明確界定的事物有時候是沒有建設性的, 甚至是危險的。

但我們在討論特朗普政府領導下的美國和這個世紀最重要的話題主體的時候, 如果繞過特朗普主義則是盲目、狂妄和愚蠢的。 那麼我們只能勉強整合一些現有的特點和要素, 來拼湊出一個所謂的特朗普主義。 不得不說, 用一個政治人物的名字命名一種政策偏好是媒體幫助公眾“貼標籤”建立籠統印象(generalisation)的方式, 雖然有失全面, 卻有豐富的暗示知識, 能夠指向明確的範疇。

特朗普主義的第一個要素是不合常規的治理方式。 特朗普主義(Trumpism)是一個在電腦上輸入後會紅線標注需要修改的英語詞彙, 同樣的還有一系列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相關的詞彙, 如特朗普經濟學(Trumpo-nomics), 特朗普男粉(Trumpist )和特朗普女粉(Trumpette), 特朗普耍性子(trumpertantrum)等等。

一個“推特治國”的總統, 這是很多中國人對他的印象, 戲謔之餘卻對他的執政效果一語中的, 讓人不禁要問, 靠社交媒體就能實現治理, 豈不暗合中國“無為而治”的政治理想?一個以商業起家且在當代傳媒技術的幫助下獲得明星地位的非建制派和政治外行, 相比演員出身的雷根總統和專業人士出身的奧巴馬總統而言, 特朗普所獲得的公眾關注既是他的優勢, 又是他的障礙。 媒體不懷好意的揣測和伺機行動讓他的政府在施政時處處蒙上爭議和陰謀論的色彩。 然而, 鮮有人跳出聚光燈營造的炫目環境, 去審視特朗普的執政能力。

根據獲得普利策獎的事實核實網站Politifact的追蹤和統計, “特朗普兌現競選承諾計分板”(Trump-o-Me-ter)一片飄“綠”(代表他兌現承諾的顏色)。

他兌現的主要競選承諾有, 維持關塔那摩監獄、退出《巴黎氣候變化協定》、退出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撤銷奧巴馬2016年簽署的槍支管控行政命令(即對購槍者加強背景審查)、簽署政府官員為外國政府遊說的終身禁令、成功從他的候選名單中提名尼爾·戈薩奇填補斯卡利亞大法官的空席、以及對幾個穆斯林國家的旅行禁令等。 除了還沒有建起那座阻擋移民腳步的高牆之外, 特朗普在競選中承諾的政策行動已經多有實效。 更令很多反對者驚慌的是, 特朗普在廢除“奧巴馬醫改”上雖遇抵抗卻未見退縮, 在遵循“美國優先”的競選承諾時, 更是屢見“稅改”這樣的妙招。 兩相對比, 奧巴馬總統的八年任期除了留下一半以上未能兌現或勉強妥協的承諾之外,
優先順序排前五的承諾只有推動並出臺《公正量刑法》這一條拿得出手, 其它諸如關閉關塔那摩監獄、限制無許可監聽、簽署全覆蓋的醫保法案和保衛邊境安全等, 要麼擱置要麼面臨特朗普的撤銷和廢除。 也許他在特朗普當選後自我解嘲為“蹩腳鴨總統”的描述也可以準確地用在八年任期上, 更不要提名不副實的諾貝爾和平獎和未見改觀的非裔美國人社會包容度痼疾。

特朗普主義的第二個組成部分是民粹主義。 單以支持率論, 特朗普從宣佈競選伊始就不為各方看好, 上臺後也是與主流媒體針尖對麥芒, 翻遍街頭巷尾的報紙, 難找到一句對他的正面評論。

但這讓我們不得不問, 如果他是一位這麼不受歡迎的總統、一個白宮裡的“壞小子”, 為什麼媒體一直不遺餘力地“揭醜”而未見他岌岌可危或慘澹下臺呢?為什麼不斷以各種暗示和影射煽動彈劾特朗普的行動最終以國會投票駁回告終?

根據美國政治預測網站 538(FiveThirtyEight)的調查比較, 自上臺以來, 特朗普的支持率從45%左右持續走低, 到現在38%左右, 特朗普是二戰以來歷任總統上臺近一年時間裡支持率最低的一個。 不過這個平臺的創始人有民主黨建制派傾向, 且在去年幾次大選預測中因為傾向性判斷失誤而聲譽受損, 它提供的資料也應該參考而非盡信。 這個資料需要放在美國變得空前兩極化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去理解, 而特朗普得到的“死忠派”支持既是他的底氣,又是打開的“潘朵拉的盒子”:特朗普盡可以利用貧富兩極對全球化理解上的差異進一步調動民意支持,實現第二個任期;但他這樣做(現在已經在這樣做了)則反過來加劇了社會極化和對立。現在看來,特朗普突出的的魅力型領袖特質(不一定是褒義詞)讓以他為代表的全球性民粹主義的各國先例都黯然失色,如匈牙利總理歐班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也讓年青一代的民粹主義政客光芒自掩,成為川普主義大旗下的一員,如法國的勒龐,荷蘭的維爾德斯等。按照著名經濟學家迪爾德麗·麥克羅斯基教授的說法,民粹主義實際上是古老的零和博弈意識形態在多數執政背景下的復辟,造成的結果是少數群體權利受損,社會分層和極化加劇,並最終帶來自由主義(一種晚近的相信正和博弈和雙贏的意識形態)奠基的自由民主制度的崩壞。

特朗普主義最重要的核心則是政治腐壞。美國最為人頌揚的政治傳統是三權分立,分權制衡的安排有效約束了權力的擴張、避免了弱勢群體權利的削弱,和法治的敗壞。一個權力集中在一小撮人或者一個人手中的政治體制,首先難以保證制定政策時的民主輸入,亦無法維持長期穩定(中國古代皇帝試過長生不老,從未成功),更會徹底瓦解執政集團的道德和法律基礎。通過劃分公民的群體、人格汙名化、敵視媒體監督,和打破公共話語空間的默會共識,特朗普激發出人性中最醜陋的那一部分,加以利用,造成“我們”和“他們”的硬碰硬,和解和協商的政治智慧已經難覓蹤影,宣洩情緒和鼓動割裂則成了現實政治的日常。

特朗普政府通過行政命令和各類禁令使行政權力的效率看似大幅提高,顯示出強大的治理能力,實則損害了政府在決策中的制度傳統,更帶來難以應對的潛在風險。要知道一個強大到可以隨時頒佈旅行禁令的政府,也擁有同樣強大的剝奪本國人民權利的能力和效率,而且這種行動往往佐以非專業人士無法洞穿的偽裝。很多中國觀察人士對特朗普的領導力抱有幻想,甚至為他打破政治正確、為國內底層民眾發聲,和利用外交政策挑動區域爭端升級而搖旗呐喊,凡此種種或許滿足了他們對世界上最有權力的總統的想像。但這樣一個從不猶豫使用手中權力挑起事端的“頑主”隨時可能調轉槍口。上一秒他還在微笑著說“誰能責怪一個國家為了自己公民的利益而占另一個國家的便宜呢?我要說中國幹得好”;而下一秒就可以在WTO正式拒絕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並對中國光伏提起反傾銷調查;政策制定效率不可謂不高,殺伐決斷不可謂不強勢。這樣一個領導人真的是當代世界和中國所歡迎的嗎?

如果要回答本文題目所提出的問題,我們不得不大膽地反證。從特朗普政府推行各項政策的成效來看,特朗普主義美國有滑向特朗普的美國的趨勢,一個決定把祝福語從“節日快樂”(Happy holidays)改成“聖誕快樂”(Merry Christmas)的特朗普大權專斷的美國。這是一個危險的徵兆,首先這意味著美國憲法原則失效,參眾兩院中低票差通過各項政策則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精妙的算計,從長期看則可能預示著這個聯邦國家重回鬆散的邦聯狀態甚至陷入內戰的可能,但特朗普所代表的意識形態則將成為美國社會相當一部分群體的信條。這將造就一個排外的、孤立主義的、反全球化和自由貿易的美國,對不斷擴展國際觸角的中國十分不利。如果特朗普主義美國不是特朗普的美國,那麼我們可以預期他在可長可短的任期中所作所為仍然處於分權制衡的約束條件之下,而他的政策則是美國各種權力競爭的結果,且得到各方認可。這是一個對中國更有挑戰性的可能,它體現的是一個具有強大修復力、協調性和執行力的政府,更重要的是,它所領導的人民做出了一系列提高本國競爭優勢的選擇,不管是減稅還是製造業回歸。從中國的角度看,無論哪一個可能變成現實,挑戰都不容小視。

(作者系法國高等歐洲研究國際中心CIFE副研究員)

而特朗普得到的“死忠派”支持既是他的底氣,又是打開的“潘朵拉的盒子”:特朗普盡可以利用貧富兩極對全球化理解上的差異進一步調動民意支持,實現第二個任期;但他這樣做(現在已經在這樣做了)則反過來加劇了社會極化和對立。現在看來,特朗普突出的的魅力型領袖特質(不一定是褒義詞)讓以他為代表的全球性民粹主義的各國先例都黯然失色,如匈牙利總理歐班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也讓年青一代的民粹主義政客光芒自掩,成為川普主義大旗下的一員,如法國的勒龐,荷蘭的維爾德斯等。按照著名經濟學家迪爾德麗·麥克羅斯基教授的說法,民粹主義實際上是古老的零和博弈意識形態在多數執政背景下的復辟,造成的結果是少數群體權利受損,社會分層和極化加劇,並最終帶來自由主義(一種晚近的相信正和博弈和雙贏的意識形態)奠基的自由民主制度的崩壞。

特朗普主義最重要的核心則是政治腐壞。美國最為人頌揚的政治傳統是三權分立,分權制衡的安排有效約束了權力的擴張、避免了弱勢群體權利的削弱,和法治的敗壞。一個權力集中在一小撮人或者一個人手中的政治體制,首先難以保證制定政策時的民主輸入,亦無法維持長期穩定(中國古代皇帝試過長生不老,從未成功),更會徹底瓦解執政集團的道德和法律基礎。通過劃分公民的群體、人格汙名化、敵視媒體監督,和打破公共話語空間的默會共識,特朗普激發出人性中最醜陋的那一部分,加以利用,造成“我們”和“他們”的硬碰硬,和解和協商的政治智慧已經難覓蹤影,宣洩情緒和鼓動割裂則成了現實政治的日常。

特朗普政府通過行政命令和各類禁令使行政權力的效率看似大幅提高,顯示出強大的治理能力,實則損害了政府在決策中的制度傳統,更帶來難以應對的潛在風險。要知道一個強大到可以隨時頒佈旅行禁令的政府,也擁有同樣強大的剝奪本國人民權利的能力和效率,而且這種行動往往佐以非專業人士無法洞穿的偽裝。很多中國觀察人士對特朗普的領導力抱有幻想,甚至為他打破政治正確、為國內底層民眾發聲,和利用外交政策挑動區域爭端升級而搖旗呐喊,凡此種種或許滿足了他們對世界上最有權力的總統的想像。但這樣一個從不猶豫使用手中權力挑起事端的“頑主”隨時可能調轉槍口。上一秒他還在微笑著說“誰能責怪一個國家為了自己公民的利益而占另一個國家的便宜呢?我要說中國幹得好”;而下一秒就可以在WTO正式拒絕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並對中國光伏提起反傾銷調查;政策制定效率不可謂不高,殺伐決斷不可謂不強勢。這樣一個領導人真的是當代世界和中國所歡迎的嗎?

如果要回答本文題目所提出的問題,我們不得不大膽地反證。從特朗普政府推行各項政策的成效來看,特朗普主義美國有滑向特朗普的美國的趨勢,一個決定把祝福語從“節日快樂”(Happy holidays)改成“聖誕快樂”(Merry Christmas)的特朗普大權專斷的美國。這是一個危險的徵兆,首先這意味著美國憲法原則失效,參眾兩院中低票差通過各項政策則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精妙的算計,從長期看則可能預示著這個聯邦國家重回鬆散的邦聯狀態甚至陷入內戰的可能,但特朗普所代表的意識形態則將成為美國社會相當一部分群體的信條。這將造就一個排外的、孤立主義的、反全球化和自由貿易的美國,對不斷擴展國際觸角的中國十分不利。如果特朗普主義美國不是特朗普的美國,那麼我們可以預期他在可長可短的任期中所作所為仍然處於分權制衡的約束條件之下,而他的政策則是美國各種權力競爭的結果,且得到各方認可。這是一個對中國更有挑戰性的可能,它體現的是一個具有強大修復力、協調性和執行力的政府,更重要的是,它所領導的人民做出了一系列提高本國競爭優勢的選擇,不管是減稅還是製造業回歸。從中國的角度看,無論哪一個可能變成現實,挑戰都不容小視。

(作者系法國高等歐洲研究國際中心CIFE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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