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居山方便開示 閏三月三十日(1955年5月21日)
這幾天我沒有進堂講話,
請各位原諒,
我不是躲懶偷安,
因為身體不好,
又沒有行到究竟,
只拿古人的話和大眾互相警策而已。
我這幾天不講話,
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有病,
大家都知道我體力不支,
眾人會下講話,
不提起氣來,
怕大家聽不見,
提起氣來,
又很辛苦,
所以不能來講;第二是說得一尺,
不如行得一寸,
你我有緣,
共聚一堂,
但人命無常,
朝存夕亡,
石火電光,
能保多久,
空口講白話,
對於了脫生死有何用處,
縱然有說,
無非是先聖前賢的典章,
我記性不好,
講不完全,
就算講得完全,
光說也不行,
也無益處,
出言吐語,
自己要口誦心惟,
要聽的人如渴思飲,
這樣則說者聽者都有受用。
我業障重,
一樣都做不到,
古德是過來人,
我沒有到古德地位,
講了打閑岔,
不如不講了。
現當末法時代,
誰能如古德那樣,
在一舉一動,
一棒一喝,
披肝見膽,
轉凡成聖。
我十九歲出家,
到今百多歲,
空過一生。
少時不知死活,
東飄西蕩,
學道悠悠忽忽,
未曾腳踏實地,
生死到來就苦了。
溈山文說:“自恨早不預修,
年晚多諸過咎,
臨行揮霍,
怕怖樟惶,
殼穿雀飛,
識心隨業,
如人負債,
強者先牽,
心緒多端,
重處偏墜。
”年輕修行不勇猛,
不死心,
不放心,
在名利煩惱是非裡打滾,
聽經、坐香、朝山、拜舍利,
自己騙自己。
那時年輕,
不知好歹,
一天跑百幾裡,
一頓吃幾個人的飯,
忘其所以,
所以把寶貴的光陰混過了,
而今才悔“早不預修”,
老病到來,
死不得,
活不成,
放不下,
變為死也苦,
活也苦,
這就是“年晚多諸過咎”。
修行未曾腳踏實地,
臨命終時,
隨業流轉,
如雞旦殼破了小雞飛出來,
就是“殼穿雀飛,
識心隨業”。
作得主者,
能轉一切物,
則四大皆空,
否則識心隨業,
如人負債一樣,
他叫你快還老子的錢,
那時前路茫茫,
未知何往,
才曉得痛苦,
但悔之已晚,
舉眼所見,
牛頭馬面,
不是刀山,
便是劍樹,
哪裡有你說話處。
同參們!老的比我小,
年輕的又都是身壯力健,
趕緊努力勤修,
打疊前程,
到我今天這樣衰老,
要想修行就來不及了。
我口講白話,
說了一輩子,
沒有什麼意味。
少年時候,
曾在寧波七塔寺講《法華經》,
南北東西,
四山五嶽,
終南、金山、焦山、雲南、西藏、緬甸、暹羅、印度,
到處亂跑,
鬧得不休息,
那時年輕,
可以強作主宰,
好爭閒氣,
及今思之,
都不是的。
同參道友們!參禪要參死話頭,
古人說:“老實修行,
接引當前秀”,
老實修行,
就是參死話頭,
抱定一句“念佛是誰”作為根據,
勿弄巧妙,
巧妙抵不住無常。
心堅不變就是老實,
一念未生前是話頭,
一念已生後是話尾,
生不知來,
死不知去,
就流轉生死,
如果看見父母未生以前,
寸絲不掛,
萬里晴空,
不掛片雲,
才是做功夫時。
善用心的人禪淨不二,
參禪是話頭,
念佛也是話頭。
只要生死心切,
老實修行,
抱住一個死話頭,
至死不放,
今生不了,
來生再幹。
“生生若能不退,
佛階決定可期。
”趙州老人說:“汝但究理,
坐看三二十年,
若不會,
截取老僧頭去。
”高峰妙祖住死關;雪峰三登投子,
九上洞山;趙州八十猶行腳,
來雲居參膺祖。
趙州比膺祖大兩輩,
是老前輩了,
他沒有我相,
不恥下問,
幾十年抱住一個死話頭不改。
蓮池大師入京師,
同行的二十多人,
詣遍融禪師參禮請益,
融教以“無貪利,
無求名,
無攀緣貴要之門,
唯一心辦道。
”既出,
少年者笑曰:“吾以為有異聞,
烏用此泛語為。
”大師不然,
曰:“此老可敬處正在此耳。
”渠縱訥言,
豈不能掇拾先德問答機緣一二,
以遮門戶,
而不如此者,
其所言是其所實踐,
舉自行以教人,
這是救命丹。
若言行相違,
縱有所說,
藥不對症,
人參也成毒藥,
你沒有黃金,
買不到他的白銀,
有黃金就是有正眼,
有正眼就能識寶。
各自留心省察,
看看自己有沒有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