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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博士生導師白砥:當今學二王書風缺失什麼

當今學習二王的書法家, 流于仿製多。 造成這一現象的最根本原因, 在於書家主體風格意識的不自覺及對王書藝術精神的漠視。 從技法層面講, 學王書家對二王筆墨中筋骨、風骨及空間形式表現得不到位, 是當今學王流行書風品格提升的瓶頸所在。 更有甚者, 借二王大旗反碑學者大有人在, 將傳統局限在二王的形式而非二王書風中蘊含的傳統美學精神。 他們將魏晉以前的篆隸古法排斥在傳統之外, 大大曲解了書法傳統的本質。  一、風格意識的不自覺 二王書風之所以千古不朽, 在書法史上享有崇高地位,

首先是因為其破古開新, 將自漢以來的舊體用筆發展變革為以提按頓挫為主要特徵的新式用筆。 在結構上, 借助楷書在魏晉時期的濫觴與發展, 二王的提按筆法找到了可以隨心所欲發揮的載體, 使行草書在楷法基礎上完全成熟, 這種亙古未有的創造奠定其書聖的尊嚴與地位。 自唐太宗李世民竭力宣揚王羲之書法以來, 歷朝歷代, 學王者代不乏人。 有如馮承素等毫髮不損的摹工, 有如《淳化閣帖》等集國家力量鐫刻的字帖等, 都在相當程度上使王書流傳成為可能。 然而, 作為純正面貌出現的學王書家, 而今被公認的大師名家, 幾無一家完全似二王, 更多的是在學王基礎上另辟新境, 最後皆以個人強烈的風格流傳後世。
如中唐的張旭、顏真卿、懷素, 五代的楊凝式, 宋四家等等。

最具教化作用的無疑是王羲之之子王獻之的創造了。 作為最貼近書聖父親的書法家, 小王比歷史上任何人都最多看到大王的真跡, 但小王顯然不滿足於只學習其父的書法,

其留世的一些言論及作品足可說明他不想被父書籠罩的理想——《書譜》載:“安嘗問子敬:‘卿書何如右軍?’答雲:‘故當勝。 ’”王獻之留世書跡如《洛神賦十三行》、《鴨頭丸帖》、《廿九日帖》等, 皆有獨到魅力。 古人學王書而思創變, 這是藝術意識使然。 當今學王流行書風與古代學王而風格缺失者或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某種相似性。 他們何以不能跳將出來, 與歷史上的大師大家們比肩抗衡?首要原因是缺乏創造意識。 他們中的大多數認為王書就是傳統的代名詞, 學到王書的一些基本套路就是掌握了傳統。 而一旦他們理想中的傳統已然接近, 便止步不前, 不再去作更多的追求。 這與歷代大師以追求自我為己任的書學觀完全不同。
其次, 當今書壇的評價體制不健全, 學王書家們大多掌控書法評選的平臺與權力, 這一權力的獲得主要是由於他們那路為大多數人接受的“好看”樣式, 一旦進入深一層的自我探索, 或會遭至唾棄, 大權旁落, 辛苦奮鬥多少年得到的好處怎可輕易言棄?所以, 與其辛辛苦苦去探索, 不如守成更得實惠。 三是對書法本體美感認識不足。 認定王字一路為最高境界, 排斥甚至拒絕對篆隸古法的吸納, 喪失了書體之間原本可以互補的可能性。

二、筋骨、風骨之缺失 謝赫《畫品》中提出繪畫須有“六法”, 曰:“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轉移模寫”, 雖然針對的是繪畫, 但如“氣韻生動”、“骨法用筆”等, 于書法又何嘗不是法則?何謂“骨法”?即用筆須見筋骨, 見骨力。 筆者理解, 用筆提按有力, 擒縱有度, 筆潤而不羸, 枯而不燥, 威而不猛, 清而不虛, 是謂見筋骨矣。 王羲之之前舊體, 用筆多承漢簡以來簡捷率意, 常有不到之筆。 而王書起訖運動作精緻, 筆與紙配合默契, 動作乾淨俐落, 不拖泥帶水。 其按筆鋒不燥、穎不破,提筆線不虛、毫不空,提按轉接過渡自然。再比較王書與趙孟頫、董其昌等學王書,更可明瞭筋骨之為何物。以王書《頻有哀禍帖》與趙書《赤壁賦》、董書《琵琶行》等對比,王書用筆堅挺緊實,筆鋒按下程度較大,轉折處多見頓筆、折筆暗過,運筆速度爽快,有節奏感,而線質遒勁清麗;趙、董書速度較勻,筆按下程度較小,轉折處很少折筆、頓筆,方筆更少見,用筆換鋒多不暗過,尤快速轉換時動作感簡單,拖帶側鋒明顯。由於少方、折用筆,運筆力作用又小,趙、董書骨力自然不及王書。 當今學王書家,其實大多承繼了孫(過庭)、趙(孟頫)、董(其昌)及《閣帖》使轉之法,而于唐摹本王書手劄、《集王聖教序》之骨力多不能及。更有甚者,以為王書之方、折、頓筆乃摹、刻所為,則為笑談。方折、圓勁、堅韌、清潤,筆者以為是構成王書筋骨的基本內容。

對照王羲之作品之中蘊含的文化與美學情愫,後人的亦步亦趨則多少有些粗淺與守成。文人自有追求雅的心態與目標,但並非只有溫文才能成雅。文人本性更多屬於藝術家,而非政治體制下唯命是尊的信士與工具。故如從溫文爾雅的角度看王書手劄的奇峻與跳擲則似不能對應,儘管王書的奇峻與跳擲之中不乏正氣與規則。拿趙孟頫手劄與王書作比,雅似乎更多地站在了趙書一邊。但王書的複雜、微妙與變化,趙書不能及,王書的自由、率真與超脫,趙書不能到,此雅所處的層次可以想見。其實,一定程度上,甜滑、平正、媚弱或可以看作是趨雅的某種基本形式。這非唯趙書如是,歷代學王書中亦不少見。當然,刻板、教條者應予剔除。

王羲之將魏晉士人高貴而灑脫、中規而放意的風骨完整地表現在他的日常書寫中,這是書法藝術自覺的極好證明。今人若不從其形式中蘊含的文化意識去考察與學習,而時刻拘泥於一點一畫的規則與要求,則與王書的境界相去遠矣。 三、空間感的失落 在《王羲之書法解析》一書中,筆者詳盡闡釋了王書的結構性及空間意識。筆者以為,王羲之對結構形式的敏感及對空間書理的領悟與實踐,正是其破古開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大凡有創新意識的書法家,空間結構往往成為其實驗場。

王書的空間美感,主要表現在整體架構的形式意味,即其章法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克萊夫·貝爾),而完全不同於後世有些學王書家千篇一律的“抄寫”方式。這種有意味形式首先落實在單字上。以《集王聖教序》、《蘭亭序》為例,一方面,字極具規模意識,即點畫、間架楷則森嚴,正氣凜然;另一方面,通過某些點畫的傾側、挪讓、斷連、伸縮、併合等方法,將“奇”注入“正”之中。如《集王聖教序》正文首字“蓋”,通過第二橫、第三橫畫的欹側(尤第三橫)將字挑活,一方面使字中四橫畫寫法各各不同,同時,正由於第三橫畫的上傾,使結字打破了平勻。《蘭亭序》數百字及《集王聖教序》數千字,幾乎每字都可舉出這種變化的手法,可見王羲之求奇、求變心理之深刻。 當今學王流行書風,對王書傳統空間形式之悟解,顯然不夠透切。慣性的用筆造成同類點畫之形態單一雷同;單字結構的定勢使作品上下前後缺少起伏;抄寫意識註定作品與作品之間難以在面目上拉開距離。這些,皆因今人對空間形式練習不足、觀念不到所致,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創作意識、創造意識、創新意識不足,即書法家作為藝術家的主體意識不全所造成的。

王羲之作為歷史上的書聖,光耀千秋,誰都不懷疑他的歷史地位與功績。對於每一位學書者,能夠深入學習王羲之書法的用筆、結構及風格意識,無疑能提升自己的傳統書寫能力及創造能力。但這不等於說,王書便是傳統的一切。即使就學習王書而言,如果我們能夠從三代而下,將甲骨、鐘鼎、秦篆漢隸都有所體驗,於理解與吸收王書又何嘗無益?!更何況,王書之外的這些(當然還有其他)傳統亦巍峨錦繡、玄深莫測。王書有如山峰之巔,但當我們站在峰頂,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及無法預測的海底,我們又作何聯想?我們惟有深入大海探知奧秘,才可感受其無窮魅力。

其按筆鋒不燥、穎不破,提筆線不虛、毫不空,提按轉接過渡自然。再比較王書與趙孟頫、董其昌等學王書,更可明瞭筋骨之為何物。以王書《頻有哀禍帖》與趙書《赤壁賦》、董書《琵琶行》等對比,王書用筆堅挺緊實,筆鋒按下程度較大,轉折處多見頓筆、折筆暗過,運筆速度爽快,有節奏感,而線質遒勁清麗;趙、董書速度較勻,筆按下程度較小,轉折處很少折筆、頓筆,方筆更少見,用筆換鋒多不暗過,尤快速轉換時動作感簡單,拖帶側鋒明顯。由於少方、折用筆,運筆力作用又小,趙、董書骨力自然不及王書。 當今學王書家,其實大多承繼了孫(過庭)、趙(孟頫)、董(其昌)及《閣帖》使轉之法,而于唐摹本王書手劄、《集王聖教序》之骨力多不能及。更有甚者,以為王書之方、折、頓筆乃摹、刻所為,則為笑談。方折、圓勁、堅韌、清潤,筆者以為是構成王書筋骨的基本內容。

對照王羲之作品之中蘊含的文化與美學情愫,後人的亦步亦趨則多少有些粗淺與守成。文人自有追求雅的心態與目標,但並非只有溫文才能成雅。文人本性更多屬於藝術家,而非政治體制下唯命是尊的信士與工具。故如從溫文爾雅的角度看王書手劄的奇峻與跳擲則似不能對應,儘管王書的奇峻與跳擲之中不乏正氣與規則。拿趙孟頫手劄與王書作比,雅似乎更多地站在了趙書一邊。但王書的複雜、微妙與變化,趙書不能及,王書的自由、率真與超脫,趙書不能到,此雅所處的層次可以想見。其實,一定程度上,甜滑、平正、媚弱或可以看作是趨雅的某種基本形式。這非唯趙書如是,歷代學王書中亦不少見。當然,刻板、教條者應予剔除。

王羲之將魏晉士人高貴而灑脫、中規而放意的風骨完整地表現在他的日常書寫中,這是書法藝術自覺的極好證明。今人若不從其形式中蘊含的文化意識去考察與學習,而時刻拘泥於一點一畫的規則與要求,則與王書的境界相去遠矣。 三、空間感的失落 在《王羲之書法解析》一書中,筆者詳盡闡釋了王書的結構性及空間意識。筆者以為,王羲之對結構形式的敏感及對空間書理的領悟與實踐,正是其破古開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大凡有創新意識的書法家,空間結構往往成為其實驗場。

王書的空間美感,主要表現在整體架構的形式意味,即其章法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克萊夫·貝爾),而完全不同於後世有些學王書家千篇一律的“抄寫”方式。這種有意味形式首先落實在單字上。以《集王聖教序》、《蘭亭序》為例,一方面,字極具規模意識,即點畫、間架楷則森嚴,正氣凜然;另一方面,通過某些點畫的傾側、挪讓、斷連、伸縮、併合等方法,將“奇”注入“正”之中。如《集王聖教序》正文首字“蓋”,通過第二橫、第三橫畫的欹側(尤第三橫)將字挑活,一方面使字中四橫畫寫法各各不同,同時,正由於第三橫畫的上傾,使結字打破了平勻。《蘭亭序》數百字及《集王聖教序》數千字,幾乎每字都可舉出這種變化的手法,可見王羲之求奇、求變心理之深刻。 當今學王流行書風,對王書傳統空間形式之悟解,顯然不夠透切。慣性的用筆造成同類點畫之形態單一雷同;單字結構的定勢使作品上下前後缺少起伏;抄寫意識註定作品與作品之間難以在面目上拉開距離。這些,皆因今人對空間形式練習不足、觀念不到所致,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創作意識、創造意識、創新意識不足,即書法家作為藝術家的主體意識不全所造成的。

王羲之作為歷史上的書聖,光耀千秋,誰都不懷疑他的歷史地位與功績。對於每一位學書者,能夠深入學習王羲之書法的用筆、結構及風格意識,無疑能提升自己的傳統書寫能力及創造能力。但這不等於說,王書便是傳統的一切。即使就學習王書而言,如果我們能夠從三代而下,將甲骨、鐘鼎、秦篆漢隸都有所體驗,於理解與吸收王書又何嘗無益?!更何況,王書之外的這些(當然還有其他)傳統亦巍峨錦繡、玄深莫測。王書有如山峰之巔,但當我們站在峰頂,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及無法預測的海底,我們又作何聯想?我們惟有深入大海探知奧秘,才可感受其無窮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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