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 我捧著一杯熱茶坐在桌前, 霧氣氤氳中, 透過時間煙塵, 撫上記憶的紋路, 掌心裡歲月褶皺的觸感那般真實。 我拂去歲月的煙靄, 一點一點拾起起我們的曾經。
(一)
我依然清楚地記得我和夏子坐在香樟樹下, 一起喝著冰鎮酸梅湯的場景, 夏日最明亮的陽光透過層層密葉, 灑下清輝, 光斑跳動, 像了畢業舞會場上的靈動的追光燈。 清風拂過, 嗅著木葉的清香, 我們感受到萬物的生機和青春的活力。
“小學籬芭旁的蒲公英, 是記憶裡有味道的風景, 午睡操場傳來蟬的聲音, 多少年後也還是很好聽。夏子在我的身邊輕聲哼唱著周傑倫的歌, 含混的唱腔帶著她的俏皮。 她總喜歡在我面前這般含混不清地唱歌, 為此, 她給了我一個很專業的解釋, 這就範兒, 懂嗎?小鈴子。 我知她喜歡周傑倫很久了, 和喜歡莫琛一樣久, 只是奇怪的是愛到最後, 連她自己也忘記了, 是從何時開始, 他們一起在她心裡紮了根。
三月的春陽, 灑在臉上暖洋洋的, 就像冬日裡懶洋洋地抱著洋娃娃蹭來蹭去, 癢癢的, 很溫暖。 在這個極其適合踏青的日子裡, 身為文娛委員的夏子怎麼可能閑下來, 早在去年冬天她就在計畫著這場春遊。 只是在班導和班幹部商量之後, 這一次的春遊增添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環節。 班導聯繫了花市的一家店鋪,
一個明媚的周日, 一行人走在路上, 春日的嫩綠色在不經意間跳入眼簾, 花香混合著泥土氣息環繞在身邊。 夏子牽著我的手, 歡快地向我列舉著她準備的吃食清單。 走著走著,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牽著我的手走慢了一些, 落到隊伍後面, 悄悄地走到那個人的身後, 嘴角揚起狡黠的笑容。 在陽光的下照射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而夏子的每一步都恰好踩在他的影子上, 她似乎覺得這樣可以離他更近一些。
看著她稚氣的舉動, 我不禁想夏子是如何喜歡上他的呢?原因似乎在簡單不過了, 一個男生的英雄救美, 從此虜獲了少女的心。 那天, 我和夏子從圖書館自習出來, 下臺階的時候, 旁邊籃球場飛出來一個球, 我只聽見臺階上那個拋錯球的男生在大聲喊著“小心。 ”我一返頭看見籃球飛速墜落, 想躲開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著要砸到我們了, 卻發現那一瞬間有個身影縱身一躍, 截住了空中的球。 慌亂中那個拋錯球的男生連忙跑下來說對不起, 我回了句沒事, 下次小心就好了。
不過夏子顯然還處於呆愣之中, 眼睛一直盯著那道白色的身影, 癡癡地笑著。 夏子激動地抓著我的手, 收縮再收縮, 我已經感受到指節用力擠壓的痛楚。
很多年後, 我問起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她喝著酸梅湯, 隔著玻璃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 眼裡浮上水霧, 緩緩地對我說, 不記得了。 愛久了似乎早就忘了。 我並沒有接話, 因為我還記得, 記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進她的世界, 記得她到底是如何愛了他許多年, 卻依然無法放手。
畢業後, 他們再沒有見過, 似乎蒙塵的時光都停留在了那一場驚豔時光的告白裡。 她愛得那麼用力,
(二)
郊外的山坡上, 林木蓊鬱, 春氣襲人, 隨之而來的是愉快的好心情。 不知為何, 見到這片綠色, 心裡感到尤為親切, 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突然的相逢。 我突然想也許多年以後, 這片土地會成為我們生命中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一個青春時期的念想,記錄下我們青春的一個節點。
夏子似乎情緒突然就低落了,那一刻,她清澈的眸光裡閃現的是不舍,是對這段青蔥歲月的珍視。是了,那一刻,我們都懂了班導的用心良苦,也讀懂了對方的心聲。這一次,我緊緊牽住夏子的手,看著遠方高遠的藍天,對她說,夏清,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她一向秉承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原則和我相處,總是數落我的矯情,只是此時此刻,在這個陽光灑落的春日林間。她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點點頭,對我說,我會記得的。
我們並肩走著,一同注視著前方的那個被拉長的身影,我知道今天對於夏子來說很重要,不論結局如何,這一場暗戀長跑終於要在今天畫下句點。等我們到了植樹的那片林子,樹苗已經靜靜地立在一邊,稀疏的嫩葉,害羞地蜷曲在枝芽間,那般惹人憐愛。在老師和園林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植樹行動正式開始。
這一次我並未陪在夏子身邊,而是走到土地的另一邊,開始植樹,因為我知道有些事,需要她一個人去面對。我在地上挖下一個坑,把幼小的樹苗小心地種下去,再一點一點把泥土重新填回坑中。澆水地間隙,我看著夏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溫暖的陽光灑落在眼際,我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揚。我並不知道結局會是如何,但這一刻我為她祝福。那在那塊木牌上刻下四個字“初夏當歸。”
曾經的經歷的生活畫面一一在眼前閃現,她拉著我爬到山頂,對著夜空大喊,“莫琛,我喜歡你。”從不喝酒的她,在莫琛分手的那天,跑到商店門口抱著酒瓶陪著他一起喝醉。校園演唱會,她一個人抱著幾捧花,悄悄放在他的候場室裡。運動會他受傷,她冒雨去醫院看他,卻不敢走進去。從大一到大三,夏子陪著莫琛走過太多重要的時刻,我看著她心甘情願地堅持著這段長跑。默默地守護著他,並未讓他知曉,就這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注視著他。
知道他戀愛的那一刻,她拉著我坐在學校草坪的長凳上,沒哭,只是啞著聲音對我說。“我喜歡他就夠了。”那一刻,我的鼻尖澀澀地,一個勁地罵她傻,卻忍不住抱著她,在心裡心疼著。她和往常一樣,按時和他一前一後地去圖書館,他和那個姑娘坐在前面側頭討論題目,她在後面看著。籃球賽她握著冰涼的礦泉水默默走開,他的身邊已經有了為他遞毛巾送水的人。只是後來有一天,莫琛又變成了一個人,一個人去圖書館自習,一個人去打球。但夏子並沒有多開心,似乎在陪著他一起傷心。還好,這次雨季已經過去了,陽光衝破一切的阻礙,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三)
夏子慢慢地走到莫琛的身邊,臉蛋微微泛紅,眼睛不停地眨動,她顫動著問
“莫琛,你的樹種好了嗎?”
“差不多了,就差澆水了,怎麼了?”
“沒,就是想和你討論一下等會晚餐的事情。”
“好,那等我澆完水,我們去找下班導,去看一下餐館的準備。”
“好,那我等你。”
這一次,夏子離莫琛很近很近,她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咚咚作響,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著莫琛在陽光下精緻的側顏,眼前有光暈閃過,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夏清,好了,我們走吧。”
“好,走吧。”
兩個人並肩走在林間,討論著今晚的食材,夏子盯越來越短的小徑,掐緊手心,心一橫,脫口而出,
“莫琛,我喜歡你,”
說完後夏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抬起頭直直地注視著莫琛,一字一句地再次重複了那句話‘莫琛,我喜歡你,從大一到大三,一直喜歡你。”夏子清澈的眸子裡,有莫名的執著。她在等他的回答。這一刻,換莫琛呆住了,他似乎並未想到夏子會說這樣的話,這早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滯了,莫琛頓了良久,鬆開緊握的雙拳,緩緩開口“夏清,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林間的有清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夏子沉默了一刻,笑著說“沒關係。”額間的汗水滴落,她沒有伸手去擦,任由汗水滴落進眼眶,鹹鹹地刺激著淚腺。夏清沒有哭,不過汗水滴落在唇角的那一刻,她嘗到了苦澀的味道。她攥住褲邊,飛快地說“我先去找班導了。”然後落荒而逃。
晚上的時候,夏子沒有吃東西,一直在幫大家烤東西。似乎只要忙起來,就可以忘記悲傷。好像那些煙火的溫度,可以烘乾淚水,不讓它們流出。莫琛和我一樣,一整個晚上一言不發,看著夏子在烤架前忙碌的身影。郊遊結束,大家乘車回學校,車子搖搖晃晃,夏子靠著車窗,看著窗外昏黃的街景,淚水順著玻璃流下來。我並未打擾,手中握著紙巾等待著她需要的那一刻。
下車的時候莫琛和夏子從兩輛車上一前一後地下來,她越過莫琛的身邊,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並沒有追上前去,只是在莫琛的身邊走過時,對他說“今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吧。”
(四)
那天夜晚似乎突然轉涼了,空氣中的寒意侵透單薄的春衫,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操場上夏清在奔跑著,一圈一圈不知疲憊。我在她身後不遠處,陪著她一起跑,跑到我們同時癱倒在草地上。濃黑的夜晚,沒有星子,沒有月光,只有細密的雨絲,纏纏綿綿糾結不清地落下。草地的冰涼滲透心底,帶著冬天未盡的蒼涼。,雨水混著淚水融進泥土,消失無痕。我們沉默著,誰都不曾提起白日裡發生的一切。
第二天的清晨,夏子重新展露笑顏,不曾有人知曉那個郊遊的春日,發生過什麼,我們三個人都選擇性遺忘那天的記憶。還是一切照舊地生活。夏子依然盡心盡力地策劃活動,和身為班長的他完美地配合著。只是除此之外,他們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只是,所有被隱藏的情感,都在那些不經意的習慣裡顯露無疑。夏子依然在固定的時候去圖書館,去操場跑步。其實,誰忘記了呢,不過是自己欺騙自己的一種手段,只是我們兩個人默契地保留這個秘密,心照不宣。
時光沙漏在替我們計算著時間,一年的光陰轉瞬即逝,眨眼間都將各奔天涯,就連棕紅的香樟樹葉似乎也在向我們訴說著別離,只可惜所有的一切我們都無法帶走,只能選擇回憶珍藏。畢業晚會那天夏子在聚光燈下唱了周傑倫的那首
《默》“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逆著洋流獨自遊到底,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裡,重溫幾次,結局還是,失去你,我被愛判處終身孤寂,不還手 不放手,筆下畫不完的圓,心間填不滿的緣,是你……”唱到最後,夏子拿著啤酒罐一步一步走向他,當著他一飲而盡,“珍重,再見。”珍重,是從此天涯海角,各安一方。再見,是再也不見,後會無期。
結束的時間到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終究還是要自己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奔向自己的遠方。夏子最後一次目送著莫琛離去,轉身的那一刹那,她收起笑容,淚如雨下。是結束了嗎?我不知道,但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
(五)
後來,莫琛選擇和他不曾忘記的那個女孩,一同北上,一起拼搏。夏子選擇了去溫暖的南方,躲避悲傷,攫取溫暖。而我選擇和她一起南下,在同一所城市裡,陪她看著霓虹入睡。
凝視車水馬龍街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言說的悲傷,白天的我們,每個人都有一身無堅不摧的鎧甲,把自己包裹嚴實,然後奮不顧身地往前沖。只有在夜幕的孤寂下,我們才肯卸下一身的防備,露出不經意的軟弱和悲傷。在那個疲憊的深夜,她合上剛剛做完策劃,落地窗前她拿起電話,用醉酒微醺後懷念的口吻,向我提起這段往事,那時的我驚覺原來她依舊不曾忘記,那個路過她青春的男子。
那晚,我靜靜地聽著她細數流年過往,我們的,他們的,一一掠過,其實我們都有戀舊的一面,當經歷過現實的冰冷後,我們本能地在回憶裡尋求溫暖。掛斷電話,我發現自己淚流滿面,心底柔軟的一角早已被掀開。假期,我坐著地鐵去見身處城市另一頭的她,咖啡廳裡,我們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點了兩杯酸梅湯,在相視一笑的那一刻,我知道有些情感會在時光的沉澱中,越來越醇厚。朋友,是一輩子的,一輩子都記得你所有的喜好,熟悉的就像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那天我問她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莫琛的嗎?夏子喝著酸梅湯,隔著玻璃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陷入回憶,眼裡漸漸浮上水霧,緩緩地對我說,不記得了。愛久了似乎早就忘了。她用一如當年調笑地語氣對我說“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忽然的喜歡,然後再也無法戒掉。那一刻,她的沉痛,讓我心悸。
我並未接話,陷入沉默,我知她這些年始終是一個人,不曾有一個人為她遮風擋雨,在這所殘酷的城市裡,她一個人扛起所有,從未對人傾訴過任何苦痛。思及至此,我換了個輕鬆的話題,和她聊起了旅行,說打算今年冬天尋一個溫暖的小島過冬。她笑著對我說,她也要一起去,她很久沒有看過海浪沙灘了。
不過,我想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去一個地方,去給那份一份遺憾一個結局。我對夏子說,抽個時間回母校看看吧,去看看我們曾經種樹的地方。夏子爽快的答應,很久沒回去了,我們都一樣很是想念那段時光。
只是我並沒有告訴她,這一次的雙人行,我還約了一個人。那天的陽光依舊很溫暖,夏子爬上山坡看到那片茂盛的林木,開懷一笑,我伸手撫上那一個個銘牌,那是我們曾經為它們取下的名字。清晰的紋路,在陽光下閃耀著白光,那年的歡聲笑語在耳邊響起。夏子走到山坡另一頭,看著銘牌上的熟悉的字句,‘莫失莫忘。’她低聲讀了一遍又一遍,想起當年自己羞澀局促地站在他身邊的模樣,不禁失笑。“夏子,”聽到有人叫她,夏清驀地一轉頭,看到那個刻在記憶裡熟悉的身影,一瞬間淚光閃爍。
“你也來了啊,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怎麼樣,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
“我,我結婚了”
“是嗎?那我可要恭喜你了。”夏子嫣然一笑,收起眼前的霧氣。
對他說“我們還要趕去其他地方,就不和你一起走了,再見。”
不遠處夏子向我走來釋然一笑,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將重新開始,這一次,她會幸福。
回去後,夏子給我發了一條資訊,只有一句話:等了太久,不等了。
夏子似乎情緒突然就低落了,那一刻,她清澈的眸光裡閃現的是不舍,是對這段青蔥歲月的珍視。是了,那一刻,我們都懂了班導的用心良苦,也讀懂了對方的心聲。這一次,我緊緊牽住夏子的手,看著遠方高遠的藍天,對她說,夏清,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她一向秉承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原則和我相處,總是數落我的矯情,只是此時此刻,在這個陽光灑落的春日林間。她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點點頭,對我說,我會記得的。
我們並肩走著,一同注視著前方的那個被拉長的身影,我知道今天對於夏子來說很重要,不論結局如何,這一場暗戀長跑終於要在今天畫下句點。等我們到了植樹的那片林子,樹苗已經靜靜地立在一邊,稀疏的嫩葉,害羞地蜷曲在枝芽間,那般惹人憐愛。在老師和園林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植樹行動正式開始。
這一次我並未陪在夏子身邊,而是走到土地的另一邊,開始植樹,因為我知道有些事,需要她一個人去面對。我在地上挖下一個坑,把幼小的樹苗小心地種下去,再一點一點把泥土重新填回坑中。澆水地間隙,我看著夏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溫暖的陽光灑落在眼際,我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揚。我並不知道結局會是如何,但這一刻我為她祝福。那在那塊木牌上刻下四個字“初夏當歸。”
曾經的經歷的生活畫面一一在眼前閃現,她拉著我爬到山頂,對著夜空大喊,“莫琛,我喜歡你。”從不喝酒的她,在莫琛分手的那天,跑到商店門口抱著酒瓶陪著他一起喝醉。校園演唱會,她一個人抱著幾捧花,悄悄放在他的候場室裡。運動會他受傷,她冒雨去醫院看他,卻不敢走進去。從大一到大三,夏子陪著莫琛走過太多重要的時刻,我看著她心甘情願地堅持著這段長跑。默默地守護著他,並未讓他知曉,就這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注視著他。
知道他戀愛的那一刻,她拉著我坐在學校草坪的長凳上,沒哭,只是啞著聲音對我說。“我喜歡他就夠了。”那一刻,我的鼻尖澀澀地,一個勁地罵她傻,卻忍不住抱著她,在心裡心疼著。她和往常一樣,按時和他一前一後地去圖書館,他和那個姑娘坐在前面側頭討論題目,她在後面看著。籃球賽她握著冰涼的礦泉水默默走開,他的身邊已經有了為他遞毛巾送水的人。只是後來有一天,莫琛又變成了一個人,一個人去圖書館自習,一個人去打球。但夏子並沒有多開心,似乎在陪著他一起傷心。還好,這次雨季已經過去了,陽光衝破一切的阻礙,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三)
夏子慢慢地走到莫琛的身邊,臉蛋微微泛紅,眼睛不停地眨動,她顫動著問
“莫琛,你的樹種好了嗎?”
“差不多了,就差澆水了,怎麼了?”
“沒,就是想和你討論一下等會晚餐的事情。”
“好,那等我澆完水,我們去找下班導,去看一下餐館的準備。”
“好,那我等你。”
這一次,夏子離莫琛很近很近,她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咚咚作響,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著莫琛在陽光下精緻的側顏,眼前有光暈閃過,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夏清,好了,我們走吧。”
“好,走吧。”
兩個人並肩走在林間,討論著今晚的食材,夏子盯越來越短的小徑,掐緊手心,心一橫,脫口而出,
“莫琛,我喜歡你,”
說完後夏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抬起頭直直地注視著莫琛,一字一句地再次重複了那句話‘莫琛,我喜歡你,從大一到大三,一直喜歡你。”夏子清澈的眸子裡,有莫名的執著。她在等他的回答。這一刻,換莫琛呆住了,他似乎並未想到夏子會說這樣的話,這早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滯了,莫琛頓了良久,鬆開緊握的雙拳,緩緩開口“夏清,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林間的有清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夏子沉默了一刻,笑著說“沒關係。”額間的汗水滴落,她沒有伸手去擦,任由汗水滴落進眼眶,鹹鹹地刺激著淚腺。夏清沒有哭,不過汗水滴落在唇角的那一刻,她嘗到了苦澀的味道。她攥住褲邊,飛快地說“我先去找班導了。”然後落荒而逃。
晚上的時候,夏子沒有吃東西,一直在幫大家烤東西。似乎只要忙起來,就可以忘記悲傷。好像那些煙火的溫度,可以烘乾淚水,不讓它們流出。莫琛和我一樣,一整個晚上一言不發,看著夏子在烤架前忙碌的身影。郊遊結束,大家乘車回學校,車子搖搖晃晃,夏子靠著車窗,看著窗外昏黃的街景,淚水順著玻璃流下來。我並未打擾,手中握著紙巾等待著她需要的那一刻。
下車的時候莫琛和夏子從兩輛車上一前一後地下來,她越過莫琛的身邊,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並沒有追上前去,只是在莫琛的身邊走過時,對他說“今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吧。”
(四)
那天夜晚似乎突然轉涼了,空氣中的寒意侵透單薄的春衫,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操場上夏清在奔跑著,一圈一圈不知疲憊。我在她身後不遠處,陪著她一起跑,跑到我們同時癱倒在草地上。濃黑的夜晚,沒有星子,沒有月光,只有細密的雨絲,纏纏綿綿糾結不清地落下。草地的冰涼滲透心底,帶著冬天未盡的蒼涼。,雨水混著淚水融進泥土,消失無痕。我們沉默著,誰都不曾提起白日裡發生的一切。
第二天的清晨,夏子重新展露笑顏,不曾有人知曉那個郊遊的春日,發生過什麼,我們三個人都選擇性遺忘那天的記憶。還是一切照舊地生活。夏子依然盡心盡力地策劃活動,和身為班長的他完美地配合著。只是除此之外,他們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只是,所有被隱藏的情感,都在那些不經意的習慣裡顯露無疑。夏子依然在固定的時候去圖書館,去操場跑步。其實,誰忘記了呢,不過是自己欺騙自己的一種手段,只是我們兩個人默契地保留這個秘密,心照不宣。
時光沙漏在替我們計算著時間,一年的光陰轉瞬即逝,眨眼間都將各奔天涯,就連棕紅的香樟樹葉似乎也在向我們訴說著別離,只可惜所有的一切我們都無法帶走,只能選擇回憶珍藏。畢業晚會那天夏子在聚光燈下唱了周傑倫的那首
《默》“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逆著洋流獨自遊到底,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裡,重溫幾次,結局還是,失去你,我被愛判處終身孤寂,不還手 不放手,筆下畫不完的圓,心間填不滿的緣,是你……”唱到最後,夏子拿著啤酒罐一步一步走向他,當著他一飲而盡,“珍重,再見。”珍重,是從此天涯海角,各安一方。再見,是再也不見,後會無期。
結束的時間到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終究還是要自己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奔向自己的遠方。夏子最後一次目送著莫琛離去,轉身的那一刹那,她收起笑容,淚如雨下。是結束了嗎?我不知道,但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
(五)
後來,莫琛選擇和他不曾忘記的那個女孩,一同北上,一起拼搏。夏子選擇了去溫暖的南方,躲避悲傷,攫取溫暖。而我選擇和她一起南下,在同一所城市裡,陪她看著霓虹入睡。
凝視車水馬龍街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言說的悲傷,白天的我們,每個人都有一身無堅不摧的鎧甲,把自己包裹嚴實,然後奮不顧身地往前沖。只有在夜幕的孤寂下,我們才肯卸下一身的防備,露出不經意的軟弱和悲傷。在那個疲憊的深夜,她合上剛剛做完策劃,落地窗前她拿起電話,用醉酒微醺後懷念的口吻,向我提起這段往事,那時的我驚覺原來她依舊不曾忘記,那個路過她青春的男子。
那晚,我靜靜地聽著她細數流年過往,我們的,他們的,一一掠過,其實我們都有戀舊的一面,當經歷過現實的冰冷後,我們本能地在回憶裡尋求溫暖。掛斷電話,我發現自己淚流滿面,心底柔軟的一角早已被掀開。假期,我坐著地鐵去見身處城市另一頭的她,咖啡廳裡,我們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點了兩杯酸梅湯,在相視一笑的那一刻,我知道有些情感會在時光的沉澱中,越來越醇厚。朋友,是一輩子的,一輩子都記得你所有的喜好,熟悉的就像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那天我問她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莫琛的嗎?夏子喝著酸梅湯,隔著玻璃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陷入回憶,眼裡漸漸浮上水霧,緩緩地對我說,不記得了。愛久了似乎早就忘了。她用一如當年調笑地語氣對我說“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忽然的喜歡,然後再也無法戒掉。那一刻,她的沉痛,讓我心悸。
我並未接話,陷入沉默,我知她這些年始終是一個人,不曾有一個人為她遮風擋雨,在這所殘酷的城市裡,她一個人扛起所有,從未對人傾訴過任何苦痛。思及至此,我換了個輕鬆的話題,和她聊起了旅行,說打算今年冬天尋一個溫暖的小島過冬。她笑著對我說,她也要一起去,她很久沒有看過海浪沙灘了。
不過,我想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去一個地方,去給那份一份遺憾一個結局。我對夏子說,抽個時間回母校看看吧,去看看我們曾經種樹的地方。夏子爽快的答應,很久沒回去了,我們都一樣很是想念那段時光。
只是我並沒有告訴她,這一次的雙人行,我還約了一個人。那天的陽光依舊很溫暖,夏子爬上山坡看到那片茂盛的林木,開懷一笑,我伸手撫上那一個個銘牌,那是我們曾經為它們取下的名字。清晰的紋路,在陽光下閃耀著白光,那年的歡聲笑語在耳邊響起。夏子走到山坡另一頭,看著銘牌上的熟悉的字句,‘莫失莫忘。’她低聲讀了一遍又一遍,想起當年自己羞澀局促地站在他身邊的模樣,不禁失笑。“夏子,”聽到有人叫她,夏清驀地一轉頭,看到那個刻在記憶裡熟悉的身影,一瞬間淚光閃爍。
“你也來了啊,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怎麼樣,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
“我,我結婚了”
“是嗎?那我可要恭喜你了。”夏子嫣然一笑,收起眼前的霧氣。
對他說“我們還要趕去其他地方,就不和你一起走了,再見。”
不遠處夏子向我走來釋然一笑,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將重新開始,這一次,她會幸福。
回去後,夏子給我發了一條資訊,只有一句話:等了太久,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