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長安城，寒風凜冽，仿佛將這座古城的每一個角落都吹得心涼。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卻因太子的突然舉而變得空的。軍手持刀劍，將柳綺梅和李煜軒團團包圍，而葉松霖試圖出手救援，卻被太子親軍死死按住，彈不得。

太子李睿翰端坐馬背，手中握著滴的刀，眼神冷冽，沉聲下令：“白泛兮！”

白泛兮迅速上前，恭敬地跪拜：“下在。”

李睿翰目如炬，語氣堅定：“楚王李逸辰謀逆，著本宮命你攜帶虎符，親率三千南衙軍，抓捕楚王及禮部上下員。如有抵抗，格殺勿論。若你辦事不力，視為同黨。”

“是！”白泛兮雙手接過虎符，毫不猶豫地策馬離去。

“宋瑾瑜。”李睿翰再次喚道，可等了一會兒，無人應答。

他的目掃過人群，再次呼喚：“宋瑾瑜！”

宋瑾瑜終于從人群中走出，他走路蹣跚，周散發著震驚、崩潰和灰心喪氣的氣息。

“回宇軒擬詔，”李睿翰說道，“著河東、河北、河南、河西四鎮節度使進京議事，自見詔起，七日必到京都。”

七日！

距離長安最遠的河北道節度使，恐怕要日夜兼程，才能按時趕到。然而，這是太子必須爭取的時間，他需要兵部的支持，也需要確認京都周圍四鎮節度使的忠誠。

“七日！”李睿翰心中默念，眼中閃過一狠厲。

他仰頭著空的朱雀大道，笑聲越來越大，仿佛要將心中的憤怒和不滿發泄出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邦邦地響起：“臣……有本奏。”

李睿翰笑聲戛然而止，皺眉去，只見史中丞林木森舉著笏板，表沉重。

李睿翰對林木森印象深刻，他常常彈劾楚王，在大理寺中也同安國公府作對。

現在，他竟然要趁著楚王失勢，表明自己的忠心嗎？

李睿翰不介意聽上幾句，讓自己心裏好些。

“講。”他的角還帶著笑意，微微低頭，神倨傲。

林木森的聲音響亮而急促，仿佛唯恐被人打斷。

“微臣彈劾太子李睿翰，”他昂首道，“彈劾李睿翰貪贓枉法、陷害忠良、人心喪失，不堪為君。臣請——”他“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道，“臣請廢太子。”

臣請廢太子！

林木森抬著頭，他沒有看太子，沒有看同僚，他看向長安城上面的青天。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若無公道，我為公道！

他是史言，監察百、彈劾不法是他的責任。

武死戰，文死諫，寧肯一死，也要一盡忠言。

不過就是一個死，死得其所，又有何懼？

雪后的長安城很冷，這句話卻像一團火，滾眾人心中，燒得他們心神震，燒得他們攥手指，燒得他們上的堅冰融化，而堅冰之，是同樣滾燙的心。

但是——

城墻外躺著朝廷員的尸，六皇子李煜軒那雙擅長握劍、奏琴、寫字的手，才剛剛被砍掉一只。

林木森怎麼敢？他怎麼敢？

太子李睿翰以為自己聽錯了。

廢太子？請廢太子？

他自己廢自己嗎？這個該死的史知不知道，皇帝就快死了，他要即位了！他要是皇帝了！

李睿翰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腥咸的上涌，被他生生下去。

他僵的脖頸微微扭轉，道：“史中丞林木森，與楚王李逸辰結黨謀逆。來人！廷杖三百！”

廷杖三百，死路一條。

林木森會被活活打死，打泥。

兩個軍猶豫片刻，朝林木森走來，而此時，兵部侍郎姜韻涵開口說話。

他已經沉默了太久。

但他是姜太公的后人，他們姜家，其實是不喜歡沉默的。

“太子殿下。”姜韻涵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厭惡惱恨，也沒有結逢迎。

李睿翰臉冷漠，問：“你也請諫廢太子嗎？”

“不是，”姜韻涵道，“臣請殿下收回命。既然是‘廷杖’，便該在宮中行刑，太子您恪守朝廷法度，準臣派軍士把林木森拖回去，再行刑吧。”

“下愿死在這裏！”未等李睿翰同意，林木森反而大聲道。

他摘下帽，解下服，神悲憤，站立如大明宮裏的一柱子，道：“下請諫廢太子！請諫廢太子！就把臣杖殺在此，讓大唐上下看看，太子如何德不配位，太子如何目無王法。李睿翰即位，大唐必亡——”

姜韻涵突然就想打林木森一子，但他忍下來，等到了太子的答復。

“你說本宮目無王法，本宮便依律，讓你死在宮裏。”李睿翰語氣沉沉，說這話時，甚至還看了一眼柳綺梅。

而柳綺梅正用手帕裹住李煜軒的斷手。神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姜韻涵聞言立刻喊人。

軍歸兵部管束，他喚來相的兩人，命他們把林木森拖走。

林木森被拽住胳膊，雙拖在地上，他苦苦掙扎，大喊：“太子當廢”，被軍幾拳打掉牙齒，打爛舌頭，終于拉了下去。

這裏終于安靜了。

李睿翰很滿意。

姜韻涵說不上滿意，只是覺得總算到他說話。

“臣有本奏。”他對太子鄭思遠施禮。

李睿翰已不在乎他們要奏什麼。但姜韻涵剛才話裏話外，都是對他的維護。所以李睿翰想要聽一聽。

“講。”他道。

姜韻涵理順服，扶正帽，甚至都沒有下跪，直直地看著李睿翰，道：“臣請廢太子。”

他說話的語速比林木森更快，說話的聲音比林木森更大。仿佛要讓這聲音傳大明宮去，喚醒病危的皇帝陛下。

“太子你，欺瞞朝廷、貪贓枉法、結黨營私、賣鬻爵、草芥人命、殘暴不仁；太子你，作惡多端、罄竹難書、悖逆不孝、六親不認、大逆不道、喪盡天良！圣上不廢你，是因為圣上被你蒙蔽，被你欺騙，是因為圣上昏迷著，看不到聽不見。但臣是大唐的翰林策，臣是圣上的翰林策，臣請諫廢太子！臣可杖可殺！但太子你哄騙不了人心！哄騙不了百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傷天害理，報應不爽！”

姜韻涵大氣不地說出這許多話。

太子李睿翰聽到一半，便已經翻下馬。他手提長刀向姜韻涵走來，尚未近前，便已經舉起刀，然后一刀揮下！

“咚——啪”地兩聲，那刀落在地上，李睿翰捂住傷的手臂，向后看去。

柳綺梅站在那裏，而柳綺梅的匕首，在李睿翰胳膊上。

這麼多軍圍著，還能傷到自己！事實上，如果不是軍攔了一下，柳綺梅的目標是他的口。

“你干什麼？”李睿翰問，“你也不想活了嗎？本宮可以全你。”

東宮詹事跑上來，要為李睿翰理傷口。可他自己拔掉那把匕首，任手臂上的傷口流著，向柳綺梅走來。

他的腳步聲很重。

但更重的聲音，來自他的后。

許多翰林策跪下去。

他們沒敢再說“廢太子”之類的話。

但是他們在為柳綺梅求。

“請太子殿下息怒。”

“請太子殿下息怒。”

一個個翰林策跪下去，很快連一片。

李睿翰怔在原地，他突然想到，即便殺干凈這些翰林策，朝中也照樣會有人做事。

可更重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來自遠，來自皇宮方向，楚王府方向。

很好。

楚王被抓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