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蒼白，寒風蕭瑟。墨墨痕獨自站在院落之中，袂飄揚，目如炬。

他從不屑去找與卿卿容貌相似之人，他也從來不需要替代品。

對凌欣瀾的錯認，原就不是因為相貌。

在他心裏，卿卿是無可替代的唯一。

所有企圖利用卿卿做文章的人，都該死。

是以方才抬眼瞧見那相似的臉，墨墨痕打心底便生出一嫌惡，待聽到“秦瑞翔”二字，便更確信這是專門來生事的。

滿腔苦悶無發，竟還有個送上門來的，墨墨痕怎可能放過？

墨墨痕抬手理裳，一極淡的香氣鼻，他看著被秦瑞翔過的地方，眉頭隆起：臟了。

重換一裳，臨出門他特別叮囑寧和，將那套裳絞碎，連夜燒灰。

地牢。

廷的地牢冷，油燈的火苗時而晃一晃。

墨墨痕斜坐在椅子上，手肘搭著靠背，翹著二郎明明沒有表，卻人覺得鷙狠戾。

沾了鹽水的倒刺鞭，啪啪落在秦瑞翔上，那剛穿上的灰囚服，已經換了。

垂著腦袋，水自口中掛到地上，連深咳的力氣也沒有，卻還含糊不清道：

“狗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否則別想從我口中得到半個字……”

墨墨痕不為所。

破山瞧終究是流之輩，不住這鞭刑，提醒道：“王爺，再打怕就扛不住了，要不要現在審問？”

“審問？”墨墨痕眸微闔，面無表道：“審問什麼？”

審問什麼？

是誰、誰指使來的、背后還有什麼謀？

不都要審過才知嗎？

破山錯愕：不為背后真相，王爺點名親自審問的意義是什麼？

可有時候，真相并沒有那麼重要。

尤其是秦瑞翔行刺一事。

該知道的，他先前已經知道了。

今晚不管是誰派來的人，終究只會是宇文瑾瑜的人。

墨墨痕幽幽開口：“是西戎安在我大夏后宮的細作，一直蟄伏不，此番宇文瑾瑜進京尋機將毒藥給，讓等待機會，今兒宇文瑾瑜派人送信來，說本王與王妃不睦，可趁本王心煩悶，灌酒下藥、生子上位，到時候他大夏的江山和本王的王妃，便都歸他所有了。”

“我說的對嗎？秦姑娘。”

破山對墨墨痕的佩服，一度到達巔峰：不愧是自家王爺，神機妙算，什麼都瞞不過他！

秦瑞翔冷笑一聲，“攝政王編故事的能力，還真是強。”

“只要秦姑娘承認，這就不是故事，而是事實。”

破山：“……”還以為是真的。

秦瑞翔是真沒想到攝政王如此厚無恥，更過分的是，他隨口編的瞎話，與事實幾乎沒有任何出。

顧左右而言他，“堂堂攝政王，難不想屈打招？”

“本王從不做無用之功，故事既然編出來，自然是要你承認的。”

皂靴落地，發出細微的噠噠聲，墨墨痕饒有興致道：

“你仔細想想，宇文瑾瑜是怎麼吩咐你來挑唆本王與王妃關系的？”

破山好像有點明白，自家王爺親自審問的目的了。

“我不認識什麼宇文瑾瑜。”

“他讓你在茶水中下毒……”

秦瑞翔得意道：“茶水中無毒，你沒有證據。”

“事在人為。”

都要屈打招了，難不他還費功夫尋找證據？

墨墨痕吩咐道：“破山，找點合歡藥下進茶杯。”

“那茶杯上定然有的指印，仔細別毀了。”

回頭他還得拿給卿卿瞧的。

不僅是下了藥的茶水，還有淬了毒的飛鏢、散落的裳，他都要給卿卿過目。

人證、證、口供都齊了，還需要什麼？

沒有響，思路打不開。

“灌一碗參湯，鞭子繼續。”

地牢的主簿連夜出了兩份口供，墨墨痕瞧了都不滿意。

他著下想：我家卿卿的小腦袋最是靈活，這百出的，若卿卿瞧出來，還當自己是故意嫁禍的翠琳弟弟。

到時候弄巧拙，豈非是為他人做嫁？

地牢只有一個掌大的小窗，能夠照進來時，外頭早已大亮。

墨墨痕覺得昨夜的事過于順利，正考慮要不要弄點傷，好回頭見了卿卿，能夠博取些微的憐惜，外頭傳話。

說是夏寧和來了。

“怎麼來了？”墨墨痕心下一驚，“可是府上又出事了？”

“說是……糕點臟了。”破山也是丈二和尚不著頭腦，“屬下實在愚鈍，不知道何意？”

糕點臟了？

糕點臟了也值得夏寧和跑一趟？

別又跟上次一樣，兩邊同時下手。

昨晚不該大意的，墨墨痕火燒眉般，即刻便往外走，“人在哪？”

“就在地牢外頭。”

墨墨痕出了地牢，夏寧和直接跪地，“王爺，回去瞧瞧王妃吧。”

“王妃可是哪裏不好？”

夏寧和瘋狂點頭，“不好！很不好！王妃昨兒一夜沒睡，今兒整個人癡癡的，像是魂兒被人勾走了一般，點心掉在地上還非要吃，拉都拉不住。”

“！！！”墨墨痕嚇得靈魂出竅，“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這樣了？可府醫瞧了？”

“王妃不肯瞧，一個人坐著呆呆出神，還總念念有詞。”

“破山！備馬！”

墨墨痕一顆心七上八下，宇文瑾瑜定然是添油加醋同說了許多，一時接不了。

換誰能接呢？

他邊往外走邊問：“可知王妃口中念的是什麼？”

夏寧和回答道：

“說臟了怎麼就不能要呢？糕點自己也不想掉下去，就想要那一塊。”

糕點自己也不想掉下去？

卿卿莫不是……

墨墨痕心態幾近崩潰，他開始自責自己昨夜沒有堅持留下：

我真該死，我怎麼能走呢？

他打馬穿街，快速回府。

一路直奔棲梧院，卻見正在學規矩，雖有些心不在焉，卻也不是夏寧和說得那般。

心下生疑，便又將綠萼召來，細細問過，青霜跟過來，還特意補充了清早步搖的事。

墨墨痕一番琢磨，忽然明白過來。

糕點不是糕點。

是某人犯了醋勁兒。

“傻瓜。”

墨墨痕看著沈夢飛的背影癡癡地笑。

青霜見狀：完了，又傻一個。

方雅軒抬眼瞧見攝政王，立刻跪地行禮，“參見王爺。”

沈夢飛聞言眼睛睜了睜：糟糕，糕點回來了。

莫名想躲，腳步不聽使喚，一時踩到角，子一歪，墨墨痕眼疾手快，將人撈懷中。

“卿卿小心！”

沈夢飛如同被火燎到，忙不迭手往后退步，“王王爺回來了。”

墨墨痕看著自己落空的手，又瞧著避洪水猛的模樣，心裏卻是無限歡喜：

我家卿卿真討人喜歡。

他也不強求，手道：

“坐，我有要事同你說。”

沈夢飛見他面認真嚴肅，不好拒絕，便繞去南面坐下。

墨墨痕低頭笑了一下，抬頭又斂了笑意，他也跟著繞過去，坐在邊。

“卿卿，昨夜地牢裏發生的事，你可知道？”

沈夢飛抬起頭，疑地看著他，“地牢？昨夜你在地牢？”

“嗯。”墨墨痕輕輕點頭，然后開始講述昨晚發生的一切。

沈夢飛聽著，臉漸漸變得蒼白。

原來，昨晚墨墨痕在地牢中，將秦瑞翔抓了個正著，并且將的話一字不地告訴了。

沈夢飛聽著聽著，眼淚悄然落下。

“卿卿，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

墨墨痕將沈夢飛摟在懷裏，溫地安。

“不要，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沈夢飛靠在墨墨痕的懷裏，淚水奪眶而出。

“謝謝你，謝謝你，墨痕。”

沈夢飛抱著墨墨痕，淚水打了他的襟。

“我是你的丈夫，我當為你遮風擋雨。”

墨墨痕輕輕拍著沈夢飛的背，安道。

“卿卿，我們回家吧。”

沈夢飛點了點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墨墨痕。

“嗯。”

兩人攜手走出棲梧院，月如水，灑在兩人上。

這一刻，他們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