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蕪郊外，兩匹青驄馬悠然地在林間漫步，沈夢飛和墨墨痕著布，坐在路旁的茶棚裏，著片刻的寧靜。

“兄長，你不必再跟了，此去平蕪，你我兩地相隔，你便安心吧。”一輛古古香的馬車緩緩駛至茶棚前，從中走出一位裹薄紗的子，將頭上的遮帽輕輕掀開，出一張清秀的面容。

那子便是程悅彬，的兄長孫思遠是剛剛升任的吏部郎中。在墨梓遠行獲罪之前，程悅彬便已與丈夫離異，和的孩子并未到牽連。然而，坊間卻對冷嘲熱諷，說什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甚至惡意中傷的孩子。

孫思遠語氣沉重，目中帶著擔憂，“妹，平蕪那邊我已經派人提前打點，只是你我都不在你邊，你到了，記得寫信回來報個平安。若有什麼……”

聽到“平蕪”二字，沈夢飛和墨墨痕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泛起波瀾。平蕪春山書院，是他們南下的起點，那裏 majd be visited soon.

程悅彬微笑著打斷兄長的話，“父親和母親已經說了許多，我都記下了，兄長放心。”

孫思遠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是怕耽誤時間，只得作罷。他目送妹妹的馬車消失在遠方，才依依不舍地調轉馬頭，往京城方向離去。

沈夢飛靜靜地著孫思遠的背影，眼中流出幾分癡迷。墨墨痕無聲無息地走到邊，將攬懷中，“我會一直陪在你邊的。”他知道，此刻正想念著的哥哥。

沈夢飛的眼眶有些潤，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什麼緒都沒有，只是想哥哥了。”

破山牽著青霜的馬，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青霜是他的徒弟，兩人行走在山林間，卻因這等小事鬧得不愉快。

沈夢飛察覺到破山的緒，笑著說道：“我素日看破山脾氣極好，待青霜也好，這當了一回師徒，兩人倒了對頭。”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墨墨痕淡淡地說道，“只是有了我，他收斂了子。”

“夫君不是屈才之人，怎的只將他放在邊？”沈夢飛好奇地問道。

墨墨痕微微一笑，“他無心仕途、不愿報國，留在我邊，也不過是想向我報恩而已。”

“夫君救了他？”沈夢飛驚訝地問道。

“嗯，就在我離開永州的第二年，你也知道我當時軍營的況。大軍北上駐營時，一個副將帶著自己的小隊人馬，將近一個村子洗劫一空，我趕到時，他被人踩在腳下，他姐姐正……”

墨墨痕的話并未說完，只補充了一句“十余人”。

“那年，他才十歲。”墨墨痕看著破山的方向，心中滿是慨。

姐弟倆在邊城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十分艱辛。好在宏輝救了他們，破山才得以幸免于難。他憎恨那些胡作非為的人，也憎恨給他們權力的大夏。

“那他姐姐呢？”沈夢飛問道。

“不堪辱，懸梁自盡。”墨墨痕喝了口茶水，淡淡地說道。

算算年紀，他那年也才十歲。

沈夢飛心中滿是唏噓，知道這一切。

“要不要再推遲兩日出發？”墨墨痕看著青霜，溫地問道。

“不了，青霜騎不錯，后日出發，我們先去平蕪等他們。”

“你也才學會騎馬？如何能快？”墨墨痕有些疑。

沈夢飛仰頭看他，帶著幾分撒，“有你在，我什麼都不用怕，對不對？”

墨墨痕心中滿足，他輕輕拍了拍的頭，“我會一直陪在你邊的。”

茶棚人來人往，他們倆公然摟摟抱抱，引起了周圍人的側目。

是日清晨，城門剛打開，兩匹青驄馬便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玄藍如夜、紅勝火，你追我趕，轉瞬間消失在林間晨霧裏。

隔了許久，另外兩匹馬慢吞吞地進了林子。

破山深吸了幾口氣，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能不能稍微快一些？”

“我怕摔著。”青霜答道。

嚴格來說，青霜的速度并不算慢，但破山急得火燒眉，“你怕摔，就留在府上，不好嗎？何必來連累我？”

“我是怕摔著東西。”青霜拍了拍左邊包裹，“江湖險惡，得要多加小心，這裏頭都是王妃素日用順手的。”

又拍了拍右邊的包裹，“這裏頭都是各種藥，夫人讓我帶的，都有用。”

太已經高高升起，前頭的兩人早已沒了蹤影，山林裏連馬蹄聲都聽不到。

破山的耐心終于耗盡，他手將青霜馬背上的東西拿過來，系在自己上，而后緩緩放慢速度，提醒青霜坐穩，一鞭子甩下。

“啊——”青霜的尖隨林風消散。

平蕪城。

青驄馬腳程快，路上歇了兩次，沈夢飛和墨墨痕未時便到了城門口。

午后蟬鳴陣陣，路上行人寥寥，按理說午后的城外人很，但城門百步外的林子裏，卻烏泱泱圍了一群人，吵吵嚷嚷。

沈夢飛腸轆轆，還當是賣什麼吃食的小販，便也將了進去。

誰知裏頭一對母正坐在地上，哭得傷心。

“老天爺呀，你這我們孤兒寡母日后怎麼活呀——我好好的一個孩子，從小乖順懂事，就這麼沒了，蒼天無眼啊……”

大熱的天，婦人拍著自己的，邊哭邊喊，幾暈厥，的兒默默流淚，著娘親的口，替順氣。

“我的兒啊——爹娘沒用，不能為你報仇，你就算變鬼，也不要放過那些害你的人啊——”

“我的乖乖兒啊——”

沈夢飛隨手拉了旁的路人，詢問發生何事？

那路人甲熱心腸地回答，說春山學院出了命案，這婦人的兒子，無故被人殺害，埋尸荒野。

“真是可惜了，都已經中了秀才。”路人乙也跟著嘆息，“是啊，家與我家離得不遠，小郎君也是我瞧著長大的，做得一手好文章，來日科考，必定能夠中舉，唉……”

沈夢飛忍不住問道：“怎麼不去衙門報？”

“怎麼沒報？”知的路人丙也加這場討論，“這母倆不就是因為報，被趕出城了麼？”

不知的路人丁哎喲一聲，“竟有這樣的事兒？”

路人乙道：“衙門說是意外，小郎君自己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的，便草草結案。”

路人丙看了眼城門方向，不忿道：“什麼意外？能人摔進幾米深的大坑，將自己摔活埋了？”

“活埋？？？”沈夢飛和一群不知的路人，齊齊發出驚嘆。

“可不是嘛，我聽說那孩子渾是傷，仵作驗尸，口鼻裏全是沙土，上骨頭斷了好幾節。”

“仵作既然已經驗尸，如此況，怎還敢判定意外？”沈夢飛不理解，“春山學院沒了這樣一位優秀學子，也不說話嗎？”

“說話？學院那邊說他們的學子個個尊師重道、友同窗，不曾發生過打斗事件，是他家謙哥兒自己調皮，翻了院墻摔下山去的。”

“更可氣的是，謙哥兒他爹日日去敲登聞鼓，反倒被打重傷，到現在還躺在家裏。”

申冤之，了行兇之所，實在令人憤慨。百姓卻道正常，“民如何與斗？”

沈夢飛不免多問一句，“這話何意？難不手殺人的，是知縣的孩子？”

“不是知縣家的，卻是知縣家也惹不起的。”

路人丙低聲音，神神道：

“我聽說兇手家是京城大家的親戚，別說知縣大人不敢管，就是告到京城也沒用。”

“老百姓的命算什麼？自認倒霉唄。”

眾人正七八舌討論著，兩名城門衛往這邊走來，舞著刀讓大家離開。知不知的百姓，怕到牽連，頓時做鳥散。

路上只剩下這對母。

城門衛刀指婦人，“讓你滾不滾，是還想討打是不是？”

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姑娘朝城門衛磕頭：“我家在城中，爹爹重傷在床無人照料，求你們行行好，讓我們進城吧。”

“進城？放你們進城，再去衙門口鬧事是嗎？”

“不會的，我們再不去鬧事了。”

“想進去也可以。”兩城門衛互看一眼，朝小姑娘手，“拿來。”

小姑娘約十三四歲的模樣，素日大抵不常出門，不諳世事，并不能領會城門衛的意思。

一臉懵懂，“什麼？”

娘親倒是聽懂了，“我家的銀子都被你們拿走了，哪裏還有余錢？”

說著婦人又開始嚎啕大哭，言語中盡是絕，“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劈死這些黑心肝的——我不想活了——”

城門衛得不到好，還挨了一頓罵，登時變了臉。

“他娘的給老子放屁！老子何時拿過你的銀錢？”

說著，二人便要來打那婦人，小姑娘護在自己親娘前哭著求饒。

兩城門衛瞧梨花帶雨，可憐可，再次對視一眼，“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沒有銀錢也可以。”

其中一人手握住小姑娘的胳膊，將人拉起來，婦人大驚，“你們想做什麼？青天白日，你們還想強搶民不？”

“來人啊——救命啊——”

來往行人中有膽大的，也只敢往這裏瞧一眼，看到城門衛的服，誰也不敢上前來幫。

另一人強行將婦人拖開，“警告你！就這一次機會能進城，你若不珍惜，這輩子也別想進去！”

小姑娘嚇壞了，掙扎著喊著：“阿娘——阿娘——”

這裏離京城也不過百余裏，治安竟差到如此地步？

不過區區城門衛，也敢拿著當令箭，欺負百姓。

沈夢飛滿眼痛心，怒道：“放開那姑娘！”

倆城門衛朝抬頭看向這管閑事的人，眼神從惱怒瞬間化作貪婪。

“怎麼？姑娘也想同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因為多看了沈夢飛一眼，墨墨痕捉住他出來的臟手手腕，反向用力，生生掰斷他胳膊，迫著那城門衛單膝跪下。

這人沒搞清楚狀況，吃痛還在囂，“你們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與老爺作對，不要命了嗎？”

“老爺？你們？也配？”

墨墨痕每說一個詞，手上的力氣便加重一倍，他手裏那個城門衛終是扛不住，不住求饒。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放人！牛三！你瞎了嗎？快放人啊！！！”

被喚牛三的城門衛看到同伴的眼神，口中“哦哦”，扔了小姑娘，快速往城門方向跑去。

沈夢飛接住那姑娘，“你沒事吧？”

墨墨痕一腳將邊這個混賬，踹出十步外。

他吐了一口，捂著口，雙腳蹬地后移，連滾帶爬狼狽起，還不忘回頭放狠話。

“你們、你們給老子等著！”

此時好心的路人丙走過來，“兩位瞧著不像本地人，還是趕走吧。”

“走？”墨墨痕撣了撣褶，“是該進城了。”

“進城？你們不要命了！”

路人丙話音未落，那兩個城門衛又回來了，后跟著一隊人。

塵土飛揚，浩浩。

沈夢飛和墨墨痕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堅定。不論前路有多麼艱難，他們都要為那個無辜的年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