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八千兩，這個數字仿佛一座巨大的山在趙府小侯爺的心頭。他知道家中早已是空空如也，這一次娶來的夫人，他不喜卻無法改變。男人家用妻子嫁妝，本就是一件極丟人的事，而這嫁妝，本是夫人私房，用來供他揮霍的。

他無力地出手，想要拿走這筆錢，卻知道自己瞞不過老侯爺。這時，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覺得自己仿佛陷了無底深淵，得像癱泥。

“姐姐，我死吧。這錢還不上，我只能死了。”趙小侯爺絕地哀求。

“自縊還是匕首？”阿芍淡淡地笑著，那笑容仿佛與無關。

趙小侯爺涕淚橫流，哽咽著，“那，那我就自縊吧。”

“賭賬不還，這是玉樓的規矩，你想死也不能死在這裏，回府上自縊吧，我會把賬單拿給安國侯。”阿芍的聲音依舊平靜。

趙小侯爺知道，就算找到祖父，也拿不出這筆錢。那個曾經風無限的侯府，若是因為他而變得凄涼，他無法面對。

他想要哀求阿芍，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他無助地用頭撞著冰冷的地，想要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一滴一滴的。

“唉，你們瞧瞧，這麼齊整又有份的小侯爺落得這步田地，真讓人可嘆可悲。”阿芍自言自語，垂下雙目看著地上像蟲子一樣的男子。

那男人在的目下匍匐在腳下，不敢，只是哭著求。鼻涕淌到地上，形了一灘。

阿芍被惡心地退后一步，見過太多男人得意時和落魄時的樣子。幾乎無法習慣男人巨大的落差，幾乎不是同一個人。

看人，要看人在失意時的樣子，多數男人都無法過去。能過去的，都是好漢。

被惡心地不敢開口說話，怕一說話會吐出來。早起吃的鮮湯小餛飩，不舍得為了這種貨吐干凈了。

“給這位爺收拾干凈帶到外間兒來。”阿芍屏住氣息，吩咐一聲，自己先出去了。

等趙小侯爺出來，臉已經干凈了，他畏首畏尾地站在阿芍面前。

外間空曠，只放一把椅子。

阿芍盯著趙小侯爺看，年輕公子在這種灼灼的目下站不住，又跪下了。

阿芍眼裏出一笑意，一閃而瞬，像一只玩弄耗子的老貓，把這“小老鼠”戲弄了個夠。

“想活？”

“想想想。好姐姐，只要你給我指條路，我一定給你當牛做馬。”

“你只需能把一個人給我帶到玉樓，我請你們玩后樓。”

趙小侯爺一聽，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姐姐，我我我，我不玩小倌。”

阿芍板著臉俯看著這個狗屁不通的男人，這樣的人承襲爵位，絕對是把安國府往死路上帶。

不耐煩地一腳踢在男人口，男人跌坐在地，又趕跪好，生怕惹了阿芍生氣。

“我是請你玩的？”

“哦！哦哦。那姐姐想我把誰帶過來玩？”

“曹雅晨。”

“雅晨？”趙小侯爺突然沒了可憐樣，跪直了子，“你、你要害他？”

“我要拉攏他，結他，我這人不喜歡結廢，但仰慕英雄。”

曹家與安國府祖上一起跟過開國皇帝，且有一起打仗的誼。兩家一直有來往，但曹家人丁興旺，對子孫要求甚高。

安國府卻日薄西山，由於子嗣艱難，是故越發縱，子孫不但稀薄且不。

曹家家規就是娶回家的納府的，都要能生，並立一支專職家仆隊，由接生富的產婆帶領，族中婦人一旦有孕，皆接專門的一宅院，由此家仆隊伺候到生產。

並安排人伺候產婦月子，摒棄世家請娘哺的規矩，開立貴族子親自哺先河。

一個母親配四個養育過孩子的中年仆婦，幫助養育孩子。

在孩子三歲時，男孩皆家族學堂開始接訓練。

曹家一向認為強健的魄才能帶來健康的神。家族子弟個個強壯，孱弱的孩子在這個家裏是不重視和待見的。

孩子們產生矛盾，由大人帶著去家中校場，摔跤定奪。在這裏孩子們隻羨慕強者。

兩家一直好，孩子們也互相認識，曹家孩子到這一代都不喜歡小侯爺。看不起他孱弱的子，也瞧不上安國府如今的地位。

隻有雅晨帶他玩，安國府到曹家打秋風，雅晨就帶著他在府上花園裏瘋跑，掏鳥窩，了服到池子裏戲水。

他們從小玩到大，小侯爺襲爵後，雅晨了虎奔軍，至金領軍。

阿芍將小侯爺最後的遮布，做為“人”的那張皮也撕了。他也隻有這個了。

此時小侯爺才醒悟過來，安國府的慘淡事實，他是躲不過去的。

不是擺個闊就能轉變別人看待他家的眼。也不是醉生夢死就能熬過去的。

他低著頭不做聲。

“怎麽？沒想好？還是覺得自己想做次真正的男人，用死來清洗家族醜聞？”

“我告訴你，你清洗不掉，你祖父會在你死後不久就隨你而去。你的夫人還未有孕，你家到你這裏就結束了。”

他捂住臉，眼淚順著指向外流，渾抖卻不發一言。

阿芍鬆了口氣，手段毒，心卻留著一善。這世道讓看了太多惡，才更珍惜那一丁點的善。

那一丁點的善是漆黑冬夜裏的一簇火苗，雖不足以溫暖，卻給了前行的希。

阿芒的死是心中過不去的坎，只 在深夜無人時才敢思念阿芒。

因為隻有那時能放聲痛哭。

阿芒就是心裏的和熱，是來自對手的善意。

是讓在汙泥裏還活下去的理由。

現在的還活著，是活的阿芒的那一份。

盯著這男人，希這年輕人能站起來，起腰板做人。

曹家此次必須為金玉郎所用。但也許曹雅晨的犧牲能警醒這個蟲子一樣的男人。

他哭了許久，臉問，“我需要做什麽？”

他上那種假裝的滿不在乎， 可骨子裏的驚惶逃不過阿芒的眼。

在阿芒眼中他就是個沒長大，被世界嚇壞的孩子。

“隻需邀他來玩耍，別的不必你管，人帶過來就行。”

阿芒將一張五千兩的龍頭銀票，用兩玉蔥似的指尖夾著，輕輕一扔，丟到地上，“人帶來，你的賬免了，這五千兩是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