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熱氣人，郭錢氏的小院裏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夏二嬸正坐在搖椅上，手中拿著一把扇，悠悠地扇著風。的下揚得高高的，像是要告訴世人，家的事跡有多輝煌。

“錢氏妹子，你知道不？我們家五月今年十四了，我這剛放出點風聲，保的就把門檻給踏破了。”夏二嬸的話裏滿是自豪。

“哎呀，夏家二嬸，您這是說哪兒的話，我們想都想不出來。”郭錢氏的張得大大的，幾乎能塞下一整只蛋。

夏二嬸笑得合不攏：“可不是嘛，我本來不想去看，那讓監生老爺的過意不去，才去看了看。那邊田監生想給五月做，的對象還是他族裏的侄子，那可是西城田家爺啊。”

“二嫂你還不愿意啊？我們想都想不來的。”郭錢氏的聲音裏滿是羨慕。

夏二嬸卻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愿意，那脾氣不大好，又找算命先生一算，跟我們五月的屬相犯沖，就沒答應。為了這件事，監生老爺還不大高興。”

郭錢氏嘆了口氣：“哎，監生老爺做的人，還是他族裏的侄子，那是西城田家的爺啊。就這二嫂你還不愿意啊？”

夏二嬸輕輕一笑：“監生老爺不大高興是不大高興，可看著我們五月的好，又給五月介紹了兩個……”

“哦？”郭錢氏的眼中閃過一好奇，“那兩個是誰？”

夏二嬸指著門外：“一個是我年輕的秀才，還有一個是府城外十裏地一個莊子上的財主兒子。”

郭錢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哎呀，這麼好的條件，五月都沒同意？”

夏二嬸點了點頭：“我這個閨不是我自己夸，那真是萬裏挑一的這麼一個人。要長相有長相，要段有段，要才干有才干，見著的沒有個不夸好的。”

五月答答地了一聲娘，意思是讓夏二嬸不要說了。

夏二嬸卻不愿意，繼續說：“這裏又沒有外人，怕啥的。”然后又絮絮地跟郭錢氏說：“我這個閨就是沒托生個好人家，讓我們給帶累了。要是托生個好人家，別什麼秀才、公子的，就是知縣知府家的公子，那有名的舉人老爺，我閨也配得上。”

“是，是，是。”郭錢氏沒口子地附和，然后還小心翼翼地問夏二嬸：“那咱們孩子是不會看生意人家了？”

夏二嬸頓了頓筷子，目落在郭錢氏的臉上：“做生意的買賣人？那也不是不能看。這得分人家。”

“那肯定。門戶的肯定不行，像咱們這生意的，二嫂肯定看不上，也配不上五月外甥。要是那大戶，做的大買賣的？”郭錢氏小心翼翼地問。

夏二嬸飛快地看了五月一眼，然后才有些矜持地回了郭錢氏的話：“那樣的話……，其實啊，主要還是要看這后生咋樣。要是跟我們五月對脾氣，別的我們也不要求啥。”

“二哥二嫂這是真閨，不是那種勢利眼的人家。”郭錢氏立刻就贊嘆道。

“那是啊。要一般的生意人家，我們五月可就虧了。”夏二嬸覺得郭錢氏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

“這樣的話，我給外甥留心著。別看我們是生意人家，可也是這府城裏的老戶了，到認識人，我們還認識一些。”郭錢氏就說道。

夏二嬸和郭錢氏聊得越來越投機。郭錢氏又提到了七月的親事，也要為七月留心，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自家的碧瑤。

“肯定沒有五月和七月要求高，要是田家的就最好……”來去，原來是想讓夏二嬸給郭雅心如做，想要郭雅心如嫁到田家去，哪怕是田家的旁支也行。

五月輕輕地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郭雅心如。郭雅心如正在喂夏翊軒吃飯，很是殷勤。

“我幫你打聽打聽。碧瑤這孩子我看著不錯。”夏二嬸那邊卻痛快地答應了郭錢氏。

郭錢氏樂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碧螺跟夏至坐在一起。見大家來去不是五月、七月就是郭雅心如，覺很冷落，飯吃得都不香了。勉強又吃了幾筷子，碧螺就吃飽了，下炕往西屋去。

被寵慣了，不高興都帶在臉上。若是往常，郭雅心如第一個就要跟過去哄。但是今兒個，大家都跟沒看見似的，任由碧螺走了。

五月看著碧螺走出去了，才嘆了口氣：“碧螺咋啦，吃這一會就不吃了。一碗飯都沒吃，我看也沒吃多菜。”

碧螺的一碗飯還剩下半碗，就放在桌子上。

“不用管，晌午吃的不。這兩子不大舒服。”夏大姑就了一句，輕輕地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等大家都吃完了飯，夏至從桌子上下來。到了堂屋裏，因為沒看見黑魚兒，夏至就問了一聲。永世告訴他，黑魚兒早吃完出去了。

“應該在院子裏玩。”永世被郭姑父看著，要他陪著喝酒待客，一時就顧不過來那麼多。

夏至就瞧了夏軒一眼。

“我沒看著。我一直在這。”夏軒立刻就道。

夏至沒理，自己往外走去找黑魚兒。夏軒猶豫了一下，就跟上了夏至。外面的已經黑了下來，院子裏并沒有黑魚兒的影子。

夏軒跟在夏至邊嘿嘿地笑了起來：“老叔要是丟了，我看你回去咋辦？”孩子年紀和個頭都不大，說起話來竟然有子森的覺。

夏至最不喜歡這樣的覺和這樣的人。“誰老叔丟了？是不是你使壞？老叔就跟你在一起來著？”

夏至瞪起眼睛來，夏軒就有些害怕。他連忙擺手，飛快地遠離了夏至。“不是我，不關我事。”離得夏至遠了一些，他才不那麼害怕，恢復了一點兒膽氣似的。

夏至不過是嚇唬嚇唬他，并不想把他怎麼樣。出來是來找黑魚兒的。夏至在院子裏前后找了找，依舊沒看見黑魚兒，就往永世那個院子裏去，心裏想著黑魚兒是不是去后面的作坊了。

剛進永世的院子，還沒往后面走，就遇上了黑魚兒。

黑魚兒牽著大青，手裏也沒打燈籠，就這樣走了過來。看見夏至，他驚了一跳。“十六……”

“老叔，你干啥去了？”夏至就問。

“我沒干啥。”黑魚兒一開始似乎還有些慌，但跟夏至說話的工夫就鎮定了下來，“十六，我就去作坊看了看。”說完這話，他還傻乎乎地瞧著夏至。“十六，散席了嗎？你咋也出來了。”

“剛散的。”聽黑魚兒果然去作坊了，夏至就沒多想。帶著黑魚兒走回來，“老叔，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黑魚兒還特意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夏至哦了一聲，黑魚兒的肚皮并沒有鼓起來啊。而且，黑魚兒上似乎有濃的酒氣。

“老叔，回去咱換件裳吧。你肯定是跟他們喝酒的坐一塊的緣故，沾了一聲酒氣。”夏至跟黑魚兒說。

黑魚兒好像吃驚的，他還自己聞了聞，沒聞出來啥。不過他卻是很聽話地跟夏至換了裳。

東屋裏一屋子的人正熱熱鬧鬧地說話，主要還是夏二叔、夏二嬸、郭悅祥、郭錢氏和郭姑父這幾個人。

夏秀才在這樣熱鬧的場面中就顯得很安靜，他面帶微笑，幾乎不怎麼開口。不過夏至一進門，他就看見了。然后他就站起告辭，不早了，他要回書院。

夏大姑和郭姑父都留他在這裏歇一宿，但夏秀才堅持不肯，最后還是讓老劉趕車去送夏秀才。夏二叔也要走，被郭姑父挽留了兩句，他也就留下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一家的心顯然都很不錯。

夏至留了心，趁著送夏秀才出來的機會出來，等送走了夏秀才，夏至就跟黑魚兒商量要逛夜市。黑魚兒快快樂樂地答應了。要是夏至不，他也要去的。

夏大姑就讓永世陪著夏至和黑魚兒。今夜市的人特別多，千萬得把夏至和黑魚兒給看住了，不要讓人著了倆孩子。

永世自然應了。

郭雅心如、五月和七月還有夏軒和夏翊軒也都要逛夜市。只有碧螺怏怏的打不起神來，跟著夏大姑回去了。

這麼長的一串人都要逛夜市，永世就犯愁了。他本就照顧不過來。

“永世哥，你不用管我們。”夏至就跟永世。黑魚兒也點頭，表示他和夏至帶著大青就很好，不用永世照顧。

永世也知道夏至是最不需要心的，他左右看了看，就看見夏翊軒被撇在一邊。夏翊軒年紀最小，看他哥哥姐姐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心照顧他的。永世就把夏翊軒給抱了起來。

五月一眼看過來，細長的眼睛就瞇了瞇。招呼永世：“永世哥，你給我們帶路啊。楊給碧瑤。楊跟碧瑤好。”

五月讓郭雅心如抱夏翊軒，然后似乎還生怕郭雅心如不愿意。“哎呀，看我想的不周到的。碧瑤，你要是不愿意的話也沒啥。我就是剛才看你跟楊的好，楊誰都不粘，就粘著你。”

夏翊軒本就沒有粘郭雅心如。

郭雅心如愿意跟五月和七月逛夜市，但要抱著個四五歲的、吃起飯來湯，不還會流鼻涕的孩子，可不愿意。

但是五月都這麼說了，不愿意也得裝著愿意。“我和楊可好了，楊就給我吧。”郭雅心如陪著笑。

永世猶豫了一下，覺得讓郭雅心如抱夏翊軒不大好。孩子就不太重吧，要是一直抱著也累。而且街上人這麼多，要是不抱著他還怕他被人著了，或者不小心跟丟了。正這麼猶豫著，他就覺得屁被誰了一下。

永世扭回頭，就看見黑魚兒站在他后，正朝他眨眼睛呢。

永世暗暗嘆了一口氣，將夏翊軒給“歡喜地”的郭雅心如。夏翊軒到了郭雅心如懷裏，手就在郭雅心如的前抓了一把。

郭雅心如今穿的是水紅的紗衫襦，夏翊軒一把抓上，就留下個油乎乎的手印。這孩子吃過飯后被大人看著洗過手了，但之后不知道又著抓了什麼吃，弄得滿手的油，大家都沒看見。

郭雅心如的臉上黑了黑，但瞧見五月笑瞇瞇的一張臉，也跟著笑了。

端午節，西市街和東市街都是連市。除了夜市出來擺攤的，很多店鋪都沒關門。其中也包括了郭姑父的雜貨鋪，還有碧瑤家的酒鋪。

一眾人在郭姑父的雜貨鋪前耽誤了半晌，才算是建立起一個時刻會被打破的秩序往前走去。沒走幾步，他們就站住了。

郭悅祥家的酒鋪前圍了一堆人，裏面吵吵嚷嚷的。郭雅心如一開始還沒當回事，慢慢地才意識到不對勁，就問圍觀的人是咋回事。

“出事了。”有知的人就說，“有人打酒，結果從酒缸裏撈出死耗子來！”

“哎呀，酒裏有死耗子！”黑魚兒大驚，跟著大了一聲，然后就連忙往人群裏。

這個可是個大熱鬧啊，夏至在大興莊的時候也時常跟著黑魚兒做狗的，這個時候見了熱鬧，他才不管這酒鋪是誰家的呢，就和黑魚兒一起往裏。一邊，他還一邊大聲地嚷嚷，酒裏有耗子啥的。

不管是哪個地方，尤其是在街面上，從來就不缺這樣喜歡湊熱鬧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熊孩子。也有半大子吵吵嚷嚷往人群裏。

只一會兒的工夫，郭悅祥家酒裏撈出死耗子這件事就傳開了。而且這傳言還越傳越邪乎，到了最后，已經是各種各樣的都有了。酒裏撈出臭鞋子、死蛤蟆的都算是意思了，竟然還有人郭悅祥的酒裏撈出來死人頭。

郭雅心如的臉都黑了，但還是沒敢放下夏翊軒。就抱著夏翊軒進了人群。夏至幾個也跟著了進去。

事越鬧越大，最后在郭姑父家說話的郭悅祥和郭錢氏聞訊趕了過來。兩人好歹的，還有郭姑父、永世在旁邊幫腔，人群才慢慢地散了。

郭雅心如再沒心思逛街了。

五月和七月都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們和郭雅心如剛建立起來的友誼還不到這個份兒上。其實這個熱鬧們都不大樂意看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往人群裏了。

郭雅心如留在了酒鋪，夏翊軒就又回到了永世的懷裏。大家繼續逛街，方才那件事不過是個曲。

夏軒還樂呵：“哎呀，郭雅心如家酒裏泡了死耗子，我看家這酒鋪怕是開不下去了，嘿嘿。”看到別人不開心，他就開心。

“畢竟是老字號了，生意影響是肯定的，開不下去倒也不至于。”夏至中肯地說了一句，低頭就瞧見黑魚兒抿著笑。

黑魚兒仰起臉沖夏至笑，又得意又開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