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郭悅祥的酒鋪被清晨的第一縷輕輕籠罩，然而，這份寧靜被酒鋪門口的狼藉打破了。夏二叔和夏二嬸匆匆而來，他們的眉宇間帶著幾分不安。

送走夏二叔一家后，夏大姑帶著劉嫂和紅著手開始清理。酒鋪，酒壇傾覆，酒四溢，一片狼藉。永世忍不住問道：“郭姑父，這酒鋪到底發生了什麼？”

郭悅祥的父親郭姑父，嘆了口氣，語氣沉重地解釋道：“喜兒和錢氏也沒想到，那酒缸裏怎麼突然冒出了死耗子。為了賠償那位客人，我們只好賠了一大筆錢，把整缸酒都倒掉了，酒鋪也因此暫時關張。”

“這事兒鬧得太大，就算酒倒了，生意一時半會兒也恢復不過來。喜兒和錢氏也愁得夠嗆，今天來我們家說了半天，才回去。”

郭悅祥和郭錢氏離開后，夏大姑便帶著人將酒鋪外收拾干凈。永世則向郭姑父提及了昨晚陪五月和七月逛夜市的事。雖然他們都在酒鋪外面，但因為要陪伴兩位表妹，所以他很快就離開了。關于事的經過，永世一無所知。

郭姑父詳細詢問了永世為表妹們購置的品，得知那些東西都是五月們索要的。永世不好意思地了錢袋，裏面的銀子已經不多了。

“你二舅家現在雖然有錢了，但幾個孩子還是這麼不懂事。”郭姑父心疼地說道，但也沒有過多責備永世，只是慨道：“要懂事，還是十六歲懂事。”

永世想起自己陪夏至和黑魚兒也去過逛街，但夏至從不讓他花錢。不僅如此，夏至每次出門都會給他們帶些東西回來。

“不管錢多，人家這行事就讓人敬重。”郭姑父由衷地說道。

永世也覺得夏至確實比五月們強多了。

夏大姑帶著劉嫂和紅將屋裏屋外打掃得干干凈凈，這才讓大家回去休息。等永世離開后，郭姑父和夏大姑也開始收拾，準備躺下。

郭姑父突然問夏大姑：“你二舅一家現在闊氣得很，話也說得很大，但他們出門也沒看到有馬車轎子。五月們手裏有多錢？”

夏大姑沒有理會郭姑父。

郭姑父卻繼續他的疑慮：“你，他二舅和二舅媽那些話裏能有多水分？”

夏大姑無奈地回應：“要我，咱們還是安安穩穩地做咱的生意，過咱的日子，別想著借誰的兒。你不是第一認識我那二哥，他是什麼樣的人，還用我提醒你。”

郭姑父有些不以為然：“人家攀上了監生老爺，那不是假的吧。”

……

夏至和黑魚兒回到西屋，碧螺還沒有睡。夏至拿出買來的排草梳，讓碧螺挑選。“我買了六個。我自己一個，回去給我娘，三嬸、臘月、還有芷涵姐一人一個，碧螺，你先挑一個吧。”

這種排草梳雖不是梳子，卻是一種梳子樣的飾品，在大姑娘媳婦中頗為流行。夏至在一家攤子上看到了一排致的排草梳，就多買了幾個。

碧螺雖然有自己的排草梳，但看到夏至買回來的還是很喜歡。挑選了許久，高興地收了起來。然后才轉回來和夏至抱怨：“怎麼出去逛了這麼久。”

“碧螺，我們回來晚了，耽誤你睡覺了吧。”夏至趕安道。

碧螺搖搖頭，“你們不回來我也睡不著。二舅和二舅媽的聲音太大了。”碧螺指著東屋的方向，確實是被夏二叔和夏二嬸吵得睡不著。除此之外，還心事重重。

“碧瑤陪三姐和五姐逛街，們玩得好的吧。”碧螺慢吞吞地問夏至。

姑娘的心思，其實都寫在臉上了。

夏至告訴碧螺，郭雅心如并沒有陪五月和七月去逛街。“家的酒鋪出了事，碧螺你不知道嗎？”

酒鋪出事的事，碧螺是知道的，但沒有想過這會影響郭雅心如陪五月和七月逛街。

“那沒去啊。我還以為就算酒鋪出事也得去呢。四姐，你看碧瑤把三姐和五姐都給忽視了。”碧螺向夏至抱怨。這些話如果不是和夏至說，今晚本就睡不著。

夏至了解到碧螺的心思，笑了笑，告訴：“三姐打算讓碧瑤照顧楊來著。”

“照顧楊逛夜市？”碧螺吃了一驚，想了一會兒就明白了，頓時覺得呼吸都順暢了。“幸好家酒鋪出事，要不然可把給累壞了。”

這樣一番話，碧螺開始收拾準備睡覺了。夏至看著碧螺的背影，暗自嘆了口氣。

不久，夏至也醒了，聽見遠傳來喧囂聲，接著就聽見夏大姑和郭姑父都起床了。夏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起床穿了服出來。

夏大姑站在院子裏朝西面張。郭姑父和永世打著燈籠往前走去。看到夏至出來，夏大姑讓回去休息。“回去吧，沒什麼事，就是不知道哪家鋪子失火了。離咱們這遠，咱們這應該沒事。”

鋪子失火，那可是大事。

夏至就和夏大姑一起站在院子裏往西面張，只看到一些濃煙，并沒有看到火。看來正如夏大姑所說，事并不大。

這時，碧螺和黑魚兒也都披著服出來了。

“這個時節，應該沒什麼事，就怕秋冬的時候。”夏大姑對孩子們說道。

幾個孩子都不愿意回去睡覺，夏大姑就帶著他們在院子裏等待消息。過了一會兒，郭姑父和永世先后回來，時候已經將火撲滅了。

夏大姑問道：“是哪家失火了，嚴重不？”

“是劉鴻宇家的棺材鋪，燒了幾口棺材，人和房子都沒事。”郭姑父匯報道，火勢并不大，損失也不算大。

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往屋子裏走去。夏大姑還問：“怎麼會失火呢？”

“誰知道，恐怕是他們自己不小心吧。今兒過節，還有夜市，糟糟的容易出事。”郭姑父回答道。劉家棺材鋪后院存放著幾口棺材，上面只搭了棚子遮擋太和風雨。火就是從后院著起的，所以只燒毀了幾口棺材，沒有傷人，也沒有損毀房屋。

對劉家棺材鋪來說，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夏至這邊和碧螺、黑魚兒回到屋子裏。黑魚兒不知道怎麼興了，在炕上滾了一圈。然后還是因為被夏至狠狠地盯著，他才老老實實地躺下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郭悅祥和郭錢氏就過來找郭姑父。他們已經預見到近期之他們的酒怕是要賣不出去，所以來請郭姑父幫忙。郭悅祥想將他家的酒搬到郭姑父的雜貨鋪來，讓郭姑父當做是從別買來的酒來賣。

因為隔壁就是自家兄弟的酒鋪，所以郭姑父的雜貨鋪裏并不賣酒。這也是幾輩子傳下來的規矩。

聽到這樣的要求，郭姑父還有些猶豫，夏大姑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簡單：“誰不知道咱們兩家是一家。你們剛出事，我們的店裏就賣酒，人家要你兄弟的脊梁骨的。”

郭姑父立刻被夏大姑那句“咱們兩家是一家”給點醒了。郭悅祥的酒鋪出事，他們這邊就開始賣酒，人家難道不會懷疑那酒就是郭悅祥酒鋪裏的嗎？他就算是肯賣，恐怕人家也不敢買。

這還是小事。要是因此懷疑他鋪子的信譽，那可就影響到他鋪子整的生意了。

郭姑父回過味來，立刻跟夏大姑一起拒絕，用的也是夏大姑的理由，怕被人脊梁骨。他還安郭悅祥和郭錢氏：“咱們家的酒鋪也是老字號了。出了點兒事，也影響不到哪兒。夠一陣就好了。”

郭悅祥和郭錢氏只好失地離開。

送走郭悅祥夫婦，夏大姑回來就責備郭姑父：“這下可把你這大哥大嫂給得罪了。”

郭姑父就安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過一陣想開了就好了。”總不能為了幫郭悅祥就壞了自家的生意。這件事上，郭姑父的態度還是很堅決的。

然后他還跟夏大姑說：“他們要把撈出死耗子的酒都倒了，我看他們可舍不得。要是拿到咱們鋪子裏賣的，估計也是泡了死耗子的酒。”

夏大姑見郭姑父明白，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吃過早飯，夏至和黑魚兒就往后院的作坊來。雖然過了端午節，但還有買粽子的人，所以這作坊還要再開幾。

們剛四看了看，田瑞麟就來了。田瑞麟興高采烈的樣子，跟夏至打招呼后，就背過去跟黑魚兒眉弄眼的。

“怎麼這麼早就跑過來了？”夏至問田瑞麟，“你不用去上課了？”

“這些我都在家裏念書。過節了，我爹我娘放了我幾天的假。”田瑞麟笑呵呵地說道。

夏至又問他昨天回得那麼晚，有沒有挨罰。

田瑞麟很得意：“我給我娘買的東西我娘可喜歡了。我爹想我，可我娘攔著，嘿嘿。”

跟夏至說了一會兒話，田瑞麟趁著夏至跟工說話的工夫，就和黑魚兒跑到角落裏咬耳朵。等夏至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又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夏至無奈搖頭，將兩個人到僻靜。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想知道。但是，這件事到此為止。聽明白了嗎？”夏至嚴肅地說道。

田瑞麟和黑魚兒換了一個眼，兩人似乎都不太樂意，但迫于夏至的威，他們還是點了頭。

夏至這才放心了。

田瑞麟又說要帶夏至和黑魚兒去他家，他娘今天正好在家。夏至想了想，就點頭答應了。擇日不如撞日，總要去看看田吉祥的。

田吉祥是田瑞麟他娘的閨名。

田瑞麟沒想到夏至這麼快就答應了要去，他是騎著馬過來的，所以忙著要差役去雇車。夏至攔住了他。

“我和老叔坐我大姑家的車去。”

夏至將田瑞麟引到前院，讓他見了夏大姑。夏大姑對田瑞麟很客氣也很熱。從前在家的時候，跟田吉祥是認識的，但也只是認識而已。夏家和大榆樹田家來往不多，雖然同住在一個村子裏，但兩家的生活圈子迥異。

后來兩人先后嫁到府城，就更沒什麼來往了。

“你娘俏麗潑辣，不是我們普通鄉下姑娘能比的。”夏大姑還跟田瑞麟提了兩句田吉祥。知道夏至和黑魚兒要去田瑞麟家，夏大姑馬上就讓人準備車輛，還將夏至出去跟商量要帶些什麼禮。

“我給你預備吧，好在咱們自家開鋪子，一般的東西都是現的。”夏大姑對夏至說。

夏至就讓夏大姑不必忙：“只帶兩樣咱們今天新買的果子就行。”

夏大姑想了想，果真給夏至準備了一個食盒，裝的是幾樣稀罕的鮮果。劉鴻宇趕著車，將夏至和黑魚兒送到了賈家胡同。

田吉祥在裏面聽到稟報，親自到門口來迎接夏至和黑魚兒到后院上房坐下。

田吉祥的名字很有鄉土特，但長相在夏至看來卻頗為洋氣。現在當然沒人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人的相貌。

田吉祥是高挑的材，面白裏紅，經過修飾的細細長長的眉，兩眼眼尾微微上挑，高鼻梁、厚。

渾都著明、干練，同時也是很吸引人，很有張力的長相。比田瑞軒十歲，據嫁給田瑞軒的經歷也頗為傳奇。本來同姓是不能親的，但他們這樁親事卻無視了這條規矩。

在府城住了這些年，田吉祥說話的時候卻還帶著鄉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夏至打量了一番，就贊道：“好周正的閨，名不虛傳，真是讓人怎麼看也看不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