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輕輕著樹兒的頭，眼神中帶著一寵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ＷＷＷ．ＣＯＭ，別擔心了。”黑魚兒雖然還是有些憂心忡忡，但也只能如此。

此時，夏瀾秀已經坐著雇來的馬車回來了。田氏打算前往靠山屯，仍然雇用了老拐的馬車。馬車停在院子的后門。夏瀾秀招呼夏至和樹兒過去，因為時間不早了，大家都應該準備出發了。

這時，夏秀才和田氏一前一后地從屋走出。田氏腋下夾著鼓鼓的包裹，夏秀才手裏提著一籃子蛋。夏秀才還是穿著那件府城回來時穿的長袍，而田氏卻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衫，臉上涂了脂，還畫了眉。

田氏對自己的容貌一直很在意，在家裏的時候也差不多，但一旦要出門，必定要打扮得鮮亮麗。尤其是回靠山屯娘家的時候，就更是如此。

田氏走出屋門，環顧四周。的目落在夏至和樹兒的上。看到兩個孩子與黑魚兒站在一起，田氏有些不悅。但沒有責怪夏至，而是指著樹兒數落起來。

“剛給你換的新服，又去哪個土坑裏滾了？滾個泥猴，今天你就留在家裏，別去你姥姥家了。我丟不起這個人！”

“娘，我服沒臟啊。”樹兒覺得有些冤枉，連忙為田氏辯解。

田氏只是找個借口教訓樹兒兩句，其實是為了給黑魚兒看。

黑魚兒沉著臉。他和夏至走到車前，沒有與田氏搭話，而是直接問夏秀才：“大哥，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在靠山屯住下再回來？”

夏秀才沉思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田氏。

“好不容易去一趟，當然要住一宿再回來。”田氏沒有看夏秀才，也沒有看黑魚兒，只是板著臉說了一句，然后就在夏瀾秀的攙扶下上了車。接著，又催促夏秀才：“趕的，這麼回去得中午了。”

夏秀才答應了一聲，又回頭告訴黑魚兒他們明天就回來。

“還得住一宿啊。”黑魚兒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他舍不得夏至。“十六，要不你就別去了。”

夏至也不想回靠山屯，但答應了夏老爺子，而且是為了家裏的將來，這個靠山屯不得不去。

“老叔，我明天就回來了。老叔，你放心，沒事的。”夏至安黑魚兒。

黑魚兒也沒辦法，就對夏至說：“十六，你早點去，早點回來。住得不好，你就自己找車回來。”

“哎。”夏至答應了一聲，也上了馬車。

老拐的馬車上搭著簡單的棚子，既能遮日曬，又通風。在莊稼人眼裏，這樣的車算得上是高檔的了。夏至一家五口人，要都坐進棚子裏就有些。夏瀾秀就坐在車轅上。

夏至、黑魚兒等坐在棚子裏，正好。

一家幾口人都坐好了，老拐要趕車出發。黑魚兒攔住了，他站在車前，叉著腰對田氏說：“你們都要好好照顧十六。回來時十六要是了一頭發，我都跟你沒完。”

他讓大家都要好好照顧夏至，但如果夏至出了事，他就專門找田氏算賬。

田氏氣得臉都黑了，哼了一聲，干脆轉過不去看黑魚兒。

夏瀾秀急忙從車上下來，陪著笑將黑魚兒抱開。他還一個勁兒地讓黑魚兒放心：“老叔，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十六的。”

黑魚兒哼了一聲，抱著手站在門口，直到馬車出了村口，再也看不見了，他才無打采地走了回去。

出了村子，田氏才轉過來，沖著夏秀才抱怨：“夏至還是不是我生的？不知道的，還當是你兄弟的孩子。了一頭發就跟我沒完，他是誰啊，他就跟我沒完。要不是看他是個不懂事的娃娃，我……哼……”

夏秀才只能好言安田氏：“龍還是個孩子，你是他大嫂。大人不記小人過，你不跟他一般見識就對了。”

這句話倒是緩和了一些田氏的火氣，而且，也習慣了黑魚兒這樣懟。但在黑魚兒那裏了氣，看夏至就更加不順眼了。

“你可找到人撐腰了，背地裏不知怎麼苛待你。這哪裏是我閨，這是我祖宗！”

這話有些不好聽了。

老拐在前面的馬車裏趕車，這一家人的很多話他都當做沒聽見，但田氏的話，即便是老拐這樣沉默寡言的人也覺得聽不下去了，必須說兩句。

“秀才娘子，別生那麼大的氣。您老這閨多好啊，滿村子的人都沒有不夸的。您老是氣話，可那不明白的人聽見了，還不知道怎麼想。”

田氏冷哼了一聲，不滿地瞟了夏至一眼，但也沒有再數落夏至。

馬車很快就到了臨水鎮。田氏讓老拐把車放慢。今天不是集市，但鎮上最繁華的那條商業街還是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店鋪都開著門。

田氏就下了馬車，帶著夏瀾秀進店鋪買東西。

夏至在車上坐著無聊，就和樹兒也下了車，跟在田氏的后面。田氏從錢袋裏拿出錢來，先在案子上切了五斤，然后又去點心鋪子買了二斤上好的點心，隨即又去酒鋪裏打了二斤酒。

買了這些東西還不夠，田氏又在布店扯了兩塊布料。

一番采購下來，田氏零零總總地也花了不錢。夏至莫名地覺得田氏拿出來的那些錢有些眼。

田氏正從錢袋裏往外數錢，注意到了夏至的目，下意識地側過子，擋住了夏至的視線。

夏至無所謂，也沒有去看田氏的錢袋裏還有多錢。再進雜貨鋪的時候，夏至就沒有跟進去，而是和樹兒在店門口說話。

樹兒就湊近夏至，低聲告訴：“姐，娘手裏那些錢，就是上次你給的。你上府城去住這些日子，娘一分錢都沒舍得拿出來花。”

這些，別了，田氏連蛋都不大舍得給樹兒吃。現在回娘家，卻仿佛是個有錢人一樣地買、買、買。

樹兒不像夏瀾秀，他對這些是有意見的。以前是田氏偏疼他一些，拿些恩惠把他籠絡住了。但自從夏至不再是以前的夏至，樹兒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田氏已經蒙哄不住他了。

田氏在雜貨鋪裏又買了些針頭線腦。夏至往夏瀾秀提著的籃子裏看了一眼，發現居家過日子需要的東西田氏幾乎都買全了，其中甚至還包括自己都不怎麼舍得用的香胰子。

田氏對娘家，那可真是全心全意。僅憑田氏為娘家人想的這麼周到，買的這麼齊全，就是一個難得的孝。

如果不是家裏孩子大人都吃糠咽菜的，夏至都要夸田氏幾句了。

田氏買齊了東西，立刻變得神清氣爽起來。一家人再次坐上馬車，田氏在馬車上翻看著買回來的東西，還覺得買的太。

“錢不夠了，要不然還應該再多買點兒。一家老眼地盼著我們回去一趟。我們倒好，就帶回去這麼一點兒東西。要人家秀才老爺是咋混的，也太不值錢了。”

因為前面還有一個老拐，夏秀才在田氏面前有些尷尬。他清了清嗓子，干咳了兩聲。“是我不好，我不會賺錢。”

田氏剛有些忘形，這時也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在家人的面前怎麼說都好，但當著外人的面，還是應該給夏秀才留些臉面。

“你不是不會賺錢，還是沒把我們這一家老放在心裏頭。”田氏還是說了這麼一句，這才不再說話。

老拐在前面的馬車裏甩了下馬鞭。其實，鄉裏鄉親，誰家怎麼過，有什麼事，大家都是了解的。尤其是田氏總是雇他的馬車，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老拐對夏秀才家的事，比別人更清楚。

不過，他是做這個生意的，本又比較沉默寡言，不愿摻和人家的閑事。老拐趕車拉腳兒的生意很不錯，不僅因為他趕車技好，還因為他這個子有關。

田氏總是雇老拐的車，就是喜歡他這個不說話的子。

田氏沒把們田家的一家老放在心裏，夏秀才只能陪笑，也不辯解。而田氏說完之后，也沒再責怪夏秀才什麼。

五月的天氣，已經很熱了。不過馬車走起來卻有一涼風，夏至坐在車上并不覺得熱。相反，忘記了目的地，還這樣的旅程。

坐在車上，路兩旁都是高大的樹木，遠是廣闊的農田，散落的房屋，蜿蜒曲折的溪水，再往遠看，就是起伏的山巒，山坳還能看到聚居的村落。偶爾還能見放牧牛羊的牧羊人和牧牛人。

這樣一幅生機的田園風，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樹兒是個孩子，即便有心事也不垮他。他很快就開始往外指指點點的，看起來也很喜歡這樣的旅程。

似乎離靠山屯越來越近，田氏的心就越來越好。夏至偶爾扭頭看過去，就看到田氏的一雙眼睛晶晶亮地看著前方。

臨近中午，夏至他們坐在車上已經遠遠地看到了靠山屯。田氏清了清嗓子，在馬車上直了子。

靠山屯正如其名，是個背靠連綿青山的村落。馬車下了道，走過一段崎嶇的土路，才到了靠山屯村的村口。

村口有一所孤零零的房子，前后都帶著大場院。前面場院上安著鐵架子和鐵索。馬車靠近的時候，夏至就看到鐵索上拴著一匹大青騾。

旁邊有鐵匠在鐵匠爐中將馬掌燒得通紅，然后用鉗子夾著送到鐵架前，然后就有工匠接過去，叮叮當當地將馬掌釘在大青騾的腳掌上。

原來這裏是一家鐵匠鋪，而且還專門給人釘馬掌。

老拐似乎認識這裏的人，他將馬車放慢下來，還跟打鐵的鐵匠打了個招呼。他是做趕腳兒生意的，家裏養著大牲口，也需要換馬掌，估計跟這邊的鐵匠是人。

馬車從場院旁慢慢經過，夏至睜大了眼睛看著工匠給大青騾釘馬掌。原本以為那會很疼，但是大青騾并沒有掙扎，反而非常乖順地站在那裏，盡管一只蹄子被吊了起來，也沒有顯出任何不適，釘馬掌的過程中，大青騾也沒有任何痛苦的表現。

還真是神奇呢。夏至不知道大青騾真的不疼，還是習慣了這種疼痛。

這樣一個曲很快就過去了，馬車進了靠山屯村的村口。老拐又甩了一下馬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街道兩側本就有乘涼的人，聽到馬鞭聲，更多的人從屋子裏出來，從遠看過來。

夏至坐在車裏，就聽見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老田家的姑，秀才娘子回來了！”夏至沒有去看喊這一嗓子的人是誰，只是扭過頭看向田氏。

田氏端正地坐在車裏，臉上帶著自豪的笑容。

靠山屯是個山裏偏僻的村落，這樣的地方，畢竟八百年沒有出過一個秀才，就是一個讀過私塾的人都非常難得。或許在靠山屯的人看來，田氏能夠嫁給一個秀才，做了秀才娘子，那就是非常有出息，非常耀門楣的事。

其實也確實如此。田氏就是靠山屯這些年來嫁得最好的閨了。

靠山屯裏有一半的人家都姓田，大家都沾親帶故的。田氏的馬車剛進村口，和夏秀才回娘家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村。

大家都聚過來跟田氏和夏秀才說話，他們的臉上無不帶著小心翼翼又討好的笑容。還有更多的人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往車上張，似乎很想走近，又不敢走近。

田氏的笑越加矜持。對于過來跟說話的人，表現得并不熱，只是點頭、搖頭，或者簡單地說幾句。但大家對此并沒有表現出不滿，反而都很高興，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田氏很這種待遇，但夏至卻有些不自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