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大院裏，夕的余暉灑在青石板路上，屋檐下的燕子在歡快地呢喃。夏至站在廚房的門口，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屋的田氏正與夏至面對面而坐，臉凝重。夏至的面前是一碗白水，碗旁的筷子上泛著冷。田氏輕聲說道：“吃一頓飯能咋地，這不是在自己家裏。別惹你姥和你姥爺不高興！”

夏秀才在一旁也話道：“孩子年紀，不經。”

田氏不耐煩地撂下這句話，轉離去。夏至的心頭涌上一酸楚，特意與田王氏說那些話，不僅想看看的反應，也想看看自家爹娘會如何應對。

夏秀才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疚地看著三個孩子。夏至心中無奈，田氏雖然比過去好了許多，但這進步并非出自的主，更多的是形勢所迫。

“爹，你別管了。”夏至淡淡地說道。

夏瀾秀也跟著附和：“爹，我們其實也不怎麼。”

夏秀才點了點頭，安道：“那就好，那就好。在這畢竟不是咱們家裏。”

夏至心中明白，夏秀才其實是個沒太多辦法的人。轉向弟弟，輕聲問道：“樹兒，你不？”

“有點兒，不過我都習慣了。”樹兒的回答簡單而堅定。

“姐，咱上山點兒果木吃吧。”樹兒的小聲提議在夏至耳邊輕響。

夏至搖了搖頭：“那東西不管飽。”

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這是爺給的，說道：“我帶了錢，走，咱們上外頭買東西吃去。”

樹兒歡呼一聲，興地跟著夏至向外走去，夏瀾秀卻站在原地，沒有。

“哥，你不跟我們去啊？”樹兒好奇地問道。

夏至也看著夏瀾秀，他吃飯一向斯文，晌午本就沒有吃飽。十四五歲的年，正是能吃的時候。

“咱還是別去了吧。”夏瀾秀沒有，反而勸道，“買著買不著的不，咱要去出去買吃的了，讓人看見笑話。”

“笑話誰？”夏至不解地問道。

夏瀾秀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話來，只是目瞟向了上房的方向。他們來姥家做客，卻吃不飽，人家笑話的自然是田家。

“咱自己也不好看。”夏瀾秀再次強調。

“了這裏沒吃的，咱們只好去買，又不是去去搶。這有啥不好看的，了吃東西犯法啊？”夏至并不認同夏瀾秀的看法。

夏瀾秀雖然不想去，但在夏至的堅持下，還是兄妹三人一起出了門。夏至對靠山屯兒不太悉，便向夏瀾秀和樹兒詢問哪裏有賣東西的地方。

“這地方跟咱們村子裏不一樣，估計也就廟頭兒可能有賣東西的。”夏瀾秀分析道。

這個年代，每個村落都有廟，廟前一般有做生意的。他們稱之為廟頭兒，意思就是廟前頭。

夏至覺得夏瀾秀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他們同樣不知道靠山屯兒土地廟的位置。不過這個問題顯然難以難倒兄妹三人。

離開田家，他們沿著街道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人。夏至很快就問到了靠山屯兒土地廟的所在：離這裏不太遠，因為靠山屯本來就不大。

夏至向指路的男孩道了謝，便和夏瀾秀、樹兒繼續前行。男孩跟在他們后，一開始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后來看到兄妹三人并沒有反的意思，男孩的步伐便大了，最后干脆與兄妹三人并肩而行。

“你要帶我們去過去嗎？”夏至好奇地問道。

“行，我給你們帶路。”男孩活潑地回答。

“啥爺、姐啊，我們是大興莊的，來走姥家。”夏至笑著解釋。

“就是最東頭陳瑞鑫家吧？”男孩立刻問道。

原來田家陳瑞鑫最為出名，或者不是最出名，而是最獨特，所以也最有作為標志的價值。

夏至點了點頭：“嗯。”

夏瀾秀和樹兒也與男孩談起來，雙方很快就絡起來。男孩自我介紹道，他也姓田，名字做柱巖。田家一大姓，如果要論起輩分，柱巖與夏至他們是同輩。

“我知道，你們家老有錢了。”柱巖一雙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這話誰的呀？”夏至好奇地問道。

“大家夥都。你們家要是沒錢，咋能總送錢來，把傻~子大寶家的日子都帶起來。”柱巖說完話，就捂住了，不好意思地看著夏至幾個，這是現自己了，把陳瑞鑫稱作傻~子大寶。

夏至一笑，覺得這孩子話有意思。就故意逗引著柱巖說話，還沒到廟頭呢，夏至就已經從柱巖的口中了解到了很多的事。

比如田老頭在靠山屯兒的人緣不太好。田老頭個比較孤僻，而且他是哥一個，沒有親兄弟，后來添了個孫子是傻子，再加上種種其他的緣故，田老頭一家就不大跟同村的人來往了。

像陳瑞鑫，大丫、二丫他們都沒什麼伙伴，一般就是在自己的家裏，也不大往外頭來。田老頭對家裏人管的很嚴，不許家裏人到外頭串門。

又比如在靠山屯兒人的眼睛裏，夏秀才不僅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而且還是個大大有錢人。因為田氏每次回來都很有排場，還會大包大包地給娘家買東西。田老頭雖然不大和人來往，但每次提到閨和姑爺，都很是自豪。

田家出來跟人接最多的人，是田大舅。田大舅喜歡喝酒，還喜歡沒事兒賭兩把。他跟別人說起夏秀才，不僅有錢，還在府城裏頭認識很多有權有勢的人，自己本也很有權勢。誰要是敢欺負他們，夏秀才一個帖子，就能送了那個人進衙門吃司。

夏至、夏瀾秀和樹兒都有些無語了。原來他們一家人在靠山屯兒人的眼睛裏是這樣的，原來田家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田家。

柱巖這孩子話嘮，跟夏至幾個這會工夫就了，然后就跟什麽話都往外說。

“你姥家人都傻了，要給大寶定靠山屯兒最好的媳婦，讓別人現在瞧不起大寶，往后大寶比誰都強！”柱巖興地說道。

夏至算是明白為什麼田老頭要跟田氏和夏秀才要那麼多錢了。他們不僅要給陳瑞鑫娶媳婦傳宗接代，他們還要在靠山屯兒拔份兒，給陳瑞鑫娶最出的媳婦，讓陳瑞鑫往后的日子過的比靠山屯兒其他的人都強。

照這樣計算，那二百兩銀子還要了呢。

眼看著兄妹幾個都不再說話了，柱巖也覺察出些不對來。這孩子就撓了撓后腦勺，然后瞅著夏至幾個樂。

好在，前面就是土地廟了。

靠山屯兒窮，土地廟也很簡陋，但看起來平時維護修繕的還不錯。土地廟前有幾棵大榆樹，樹下有幾個乘涼的人，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不過跟土地廟隔了一條街的對過，倒是有個雜貨鋪。

雜貨鋪雖然小，但總能買到東西。柱巖聽夏至他們是來買吃的，就樂呵呵地領著他們進了雜貨鋪。

這家雜貨鋪不過一間門面，夏至一眼掃過去，差不多就看清裏面都賣些什麽東西了。油鹽醬醋倒是什麽都有，還能買到酒。但是他們能買來吃的東西就只剩下油茶面、雜拌還有一種做牛舌頭的家常點心。

雖然很，但這已經有些出乎夏至的預料了。夏至從錢袋中取出錢來，買了半斤雜拌，又買了半斤牛舌頭，都讓掌柜的給包了。然后又想了想，又買了半斤糖塊，連包裝紙都沒有，就是麥芽糖切拇指肚大的塊。

掌柜的很熱，一邊給夏至稱糖塊，還一邊試探地問夏至：“是村東頭靠山老田家的外孫不？”

“是啊。”夏至痛快地承認了，還向掌柜的問了一句，“你怎麽猜到的？”

“這還用猜啊。你們不是咱們屯子的人，肯定是外來的唄。咱屯子啥人家有你們這樣的親戚啊，也就是村東頭老田家了。你們是大興莊的吧，秀才老爺家的孩子。”

夏至笑了笑，這次就沒點頭。看來他們一家在靠山屯兒的知名度還高的。

買好了東西，幾個孩子就從雜貨鋪出來。他們也沒往回走，夏至的主意，他們就到廟頭前的大榆樹下坐了，一邊乘涼一邊吃東西。

柱巖也被夏至留了下來，將雜拌和牛舌頭都分了一些給他吃。柱巖一開始還不好意思，不接夏至遞過去的東西，最后還是被夏至三人勸了，他才樂呵呵地接了，然后就跟夏至他們坐在一開始吃。

只吃了幾個雜拌，柱巖就不吃了，他跟夏至要回去一趟，一會再回來陪他們，然后還陪著他們回田老頭家裏，省的他們找不到回去的路什麼什麼的。

“你現在回去有事啊？”夏至問道。

柱巖又撓了撓后腦勺：“也沒啥事，就是，就是……”他一面說話一面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兜。夏至分給他的點心都被他放在兜裏了。

夏至一下子就明白了：“你家裏還有兄弟姐妹吧。”不等柱巖回答，夏至又分了些雜拌和牛舌頭來給柱巖，然后還抓了一把糖塊，直接給柱巖塞在兜裏了。

柱巖更加不好意思了，他連連推拒，不能要夏至這麼多東西。

“給你你就拿著吧，客氣啥呀。”夏至說道。

樹兒也讓柱巖把東西拿著：“別跟我們客氣，以后咱倆一塊玩。”

柱巖的年紀和樹兒相仿佛，這樣被兄妹三人勸了一番，他就將東西都收下，然后一溜煙地跑回家了。

“往后這屯子的人更該咱們有錢了。”夏瀾秀看著柱巖跑遠了，低聲說道。

“就算咱不來買東西，這屯子的人該啥還是啥。這不在咱，哥，你沒聽柱巖說啊，都是咱姥家給咱揚的名聲。”夏至不以為然地說道。

田老頭他們之所以這樣宣揚，還是為了給他們自己臉上金。

又吃了一塊雜拌，夏至就不吃了。跟夏瀾秀和樹兒說道：“哥，樹兒，你們剛才聽明白了嗎。咱娘給咱姥家這些錢，咱姥家為啥還沒過起來？”

夏瀾秀嘆了口氣：“咱大舅喝酒，還耍錢。”

“對，估計就是這個緣故。”夏至點頭。靠山屯兒這裏沒有田地，種果樹每年賺不了多錢，再加上田大舅敗家，這田家果然就是一個無底，簡直就沒有好了。

三個孩子坐在樹下邊吃邊說，旁邊遠遠近近就有乘涼的和路過的人指指點點，似乎是在他們。不過這些人聲音都很小，也沒人走近來。

夏至模模糊糊地聽見他們議論田老頭，陳瑞鑫，還說到什麼損德之類的話，讓夏至聽得很是莫名其妙。

這會兒工夫，柱巖就回來了。柱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的后還跟了一個老太太。柱巖也不是空著手來的，他的手裏提著一個籃子。

走到三人跟前，柱巖就把籃子遞了過來。“剛摘的李子，還好吃的，給你們吃。”

柱巖后的老太太也過來搭話：“你們就是婉琳的孩子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