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靜的鄉村小道上，夏至與樹兒的影顯得格外孤獨。他們后，是田家那座新建的五間大瓦房，那座見證了田家過往榮辱的宅邸。但此刻，宅邸的氣氛卻如同一鍋煮沸的水，彌漫著張與不安。

田老頭坐在書房裏，眉頭鎖，他剛才的話語依舊在耳畔回響。他并未察覺到夏至離開后，田氏臉上那不易察覺的愧疚。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太過骨，或許會讓夏至心生疑慮。但為了田家，為了陳瑞鑫，他不得不如此。

“大丫，二丫，你們可要記住，以后不要靠近夏至，不是我們田家的人。”田老頭的聲音過門，傳到了外室。

夏至與樹兒剛一走進外室，田氏就迎了上來，臉上帶著一愧疚。“十六，樹兒，你們回來啦。快去吃飯，不要管那些閑話。”

夏至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坐到飯桌前。田橋從東屋出來，看見夏至和樹兒，眼中閃過一憂慮。

“十六，樹兒，你們去哪兒了？我找你們半天了。”田橋問。

夏至瞧著田王氏和江氏，以及們后的大丫和二丫，心中不涌上一無奈。“哥哥，我們一直在啊，沒去哪兒。”

“哥，我和姐上茅房來著。”樹兒幾乎是同時道。

夏至暗自有些尷尬，但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因為兩人說話的音量不同，田橋就有些懷疑，而且臉上還帶出來了。

“哥，我正找你呢。”夏至連忙上前，不讓田橋再問。將田橋帶到前院。夏秀才、田大舅和陳瑞鑫都在前院站著，陳瑞鑫在玩土坷垃，田大舅在懶腰，一邊還笑嘻嘻地跟夏秀才說著話。

夏至直接將田橋帶到了大門外。樹兒自然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咋地啦，十六？”田橋問。

“樹兒，你。”夏至就指使樹兒，“剛才咱都聽見啥了，你跟咱哥都學一遍。”

“哎。”樹兒答應得痛快，他四下看了看。這會兒，街上已經有三三兩兩行人了，這些人都是往山裏去照料果樹的。這些人經過田家門口的時候，都不免朝他們看了過來。

樹兒等著人都過去了，就將聽到的田老頭和田氏的話都跟田橋說了，重點的當然是田老頭讓田氏早點兒聘夏至的事。

“要給我姐找個壞人，還要找個惡婆婆，好讓他們折磨我姐。”樹兒學的時候，還加了一些他的理解。

田橋的眼睛就睜大了，他頓了頓，就問：“那咱娘咋的？”

樹兒看了看夏至。

夏至告訴田橋：“你著實。”

“咱娘就點頭答應，啥話都沒。咱姥爺是我姐把咱們帶壞了，不聽他們的話了。娘好像贊的，都是我姐的錯。”田橋說完，就抿了抿。

“這事娘答應也是白答應，還有咱爹呢。”田橋說。

“咱爹能管的了咱娘嗎？”夏至問。

“那還有咱爺。還有……我。”

“哥，娘的話，你敢個不字嗎？”夏至故意問田橋，“哥，你昨那麽不高興，還自己跑山裏頭去了，不單單是因為聽五姥咱姥家往山裏扔了不孩子吧？哥，你想到啥了，跟我唄。”

夏至的話還沒完，就聽見田氏在院子裏喊田橋。

“哥，咱姥爺教咱娘的，要攏住你。以后我和樹兒就是草，不定啥時候就被賣了，但是哥你就啥危險都沒有。……哥，娘你咧，肯定是對你有啥好事。”夏至看著田橋，一字一頓地道。

承認，就是在拿這些話刺激田橋。田橋的優點，有時候也是他的缺點。田氏這些年幫扶田家，一直都把田家如何窮，如何的可憐，他們如果不幫助田家，那就是心腸不好，不講親戚分。

田橋不僅孝順，而且心地還非常的善良，是寧愿虧待自己，也不能虧待別人的那種特別忠厚老實的一類人。而且田橋格綿，就算有什麼事他覺得不大對，但只要田氏兼施，田橋也就屈服了。

田橋善良，同時還非常有正義。

田家扔嬰進山喂狼，還不將長大人的閨當人看待，這兩件事，正好及到了田橋的道德底線，讓他無法接，同時心中再也沒辦法把田家這些人當做弱可憐的，需要救助的人看待。

另外，應該就是田家蓋房這件事了。

夏至昨夜裏也沒怎麼睡，將前前后后的時間線和事件聯系起來，就現了一件事。當年田氏賣了大月兒，是因為田王氏病的要死了，所以在夏秀才沒有籌到足夠的銀錢的況下，為了救田王氏的命，田氏才迫不得已把大閨給賣了。

但據柱巖說，田王氏這些年本就沒得過啥大病，什麼要病死的事更是沒有。當年田氏賣了大月兒所得的錢，被送到田家來蓋起了這五間大瓦房。

那個時候田橋還小，自然是管不了這件事。這些年他漸漸長大，應該是接了賣大姐救姥姥這件事，但他卻接不了賣大姐給姥姥家蓋房這件事。

這就是田橋的痛苦了，他無法面對深的母親會做這樣的事。田氏沒有干扔嬰進山喂狼這樣的事，把兒都養大了。但賣大月兒給娘家蓋房子，和這樣的事又有多差別呢。

痛苦的田橋，卻因為格而忍的子沒有發作，只做了一些在眾人眼睛是耍脾氣的事。

夏至卻想要田橋發作。

田橋是夏秀才和田氏的長子。在這個年代，這個份非常的有分量。如果這個家裏，有誰的話有分量到足以撼田氏，那就非田橋莫屬了。

夏至跟田氏沖突，跟田老頭沖突，固然可以惹惱他們，但要重創他們，能讓他們最頭疼，最沒面子的，還是田橋出面。

田氏在院子裏沒有聽見田橋的回音，就慢慢地往外走了幾步，一面又喊田橋。田氏的聲音，可以是溫和悅耳的。這正好印證了夏至剛才所說的話。

田橋站在大門口，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這個時候，田氏也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大橋，你在這啊，我你你怎麼不吭聲。”田氏對田橋說著，又瞥了一眼旁邊的夏至和樹兒，“你們倆又攛掇你大哥啥呢。這是在你姥家，我不打你們。等回去再跟你倆算賬。”

“娘。”田橋不等田氏說完，就打斷了的話。

“啥事？”田氏驚訝地扭回臉看著田橋。現田橋的神非常不對勁，心中竟地有了種很不妙的覺。“大橋，你咋啦？”

“娘，我問你。我、我們是不是再也見不著我大月兒姐了？”

“啥？”田氏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病，聽錯了田橋的話。大月兒這件事，早已經埋了的記憶深。這些年來，大家也都跟忘記了還有這回事似的，都默契地不肯提起。

尤其是田橋，在大月兒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裏，田橋總是向他詢問。大月兒比田橋大了四歲，平時顧不上的時候，都是大月兒在照料田橋。姐弟兩個人之間的非常好。

一開始也很耐心地回答田橋的話。告訴田橋，他姐姐大月兒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福。而且，大月兒還救了他們姥姥的一條命。因此，大月兒是個心善的孝順的好孩子，以后過的都是福的日子。田橋不應該總想著大月兒。

但后來田橋總也忘不了大月兒，就不耐煩了。被罵了幾回，田橋就不再問大月兒了。

漸漸長大懂事了，田橋也沒跟提過大月兒。

在田氏看來，四歲的孩子還沒什麼記憶，田橋應該是完全忘記了大月兒。

實在沒有想到，田橋會在沉默了許多年之后，這樣地向問起大月兒。

猝不及防，田氏的臉上閃過一慌的表。不回答田橋的話，反而訓斥田橋：“大人的事你懂啥，啥時候你能管事了。大早上的，胡八道個啥！”

田氏的聲音尖利，但夏至總覺得有些虛張聲勢。

“娘，你就告訴我吧。我大月兒姐現在在哪兒？娘，是你親生的呀！姥姥家要蓋房子，咱們借錢，慢慢攢錢，你干嘛賣了我姐啊！”田橋說著，就哭了，是放聲大哭。

夏至卻立刻就松了一口氣。剛才還擔心田橋因為格的緣故，把事深埋在心裏，這樣日子久了不能發泄出來，對可不好。現在田橋終于哭出來了，也就是把心裏抑的痛苦和憤怒宣泄了出來。這對田橋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有好的。

多年遮掩的，就這樣被兒子一句話給破了。田氏一時之間就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固執地否認：“胡八道，你聽誰胡八道。我撕了的，沒安好心，沒安好心。”

卻不肯回答有關大月兒的問題。

外面鬧的靜大了，先就驚了街上路過的人。三三兩兩的人們聚集過來，一會兒就在田家大門口聚集了一群人。

這些人議論紛紛，早來的告訴晚來的，一會兒的工夫，大家伙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田氏的臉越難看。

這靜，自然也驚了院子裏的人，夏秀才和田大舅先跑出來。

“咋地啦，出啥事了，咋圍這老些人那。”田大舅嚇了一跳。

夏秀才看見田橋正哭著，而且田氏面如死灰，他也嚇了一跳。“出啥事了，大橋，你和你娘都咋地啦？有話慢慢說，都別生氣鬧別扭。”

夏至心想，這可不是生氣鬧別扭那麼簡單，不過什麼話都沒說。直到田王氏和江氏也走了出來。

田王氏想要大家伙都進院子裏去。夏至就走到田橋邊，地拉住了田橋的手。田橋不，別人都進院子裏去也是枉然。

田王氏又想驅散人群，但大家伙見出來卻議論的更為熱烈了，最多也就是退開幾步，卻沒人轉離開。

田王氏就有些撐不住場面，最后還是田老頭出來了。

“都進屋裏去！”田老頭背著手，沉沉地道，“在這丟人現眼！”說完，他自己就背著手先回去了。

田王氏、江氏、田大舅隨后也跟進院子裏，然后就是夏秀才和田氏。

夏至拉住了田橋的手。田橋正是激的時候，他是一熱上涌，實在忍不住了才找田氏質問。

但是質問之后會是怎樣的結果，以及他應該怎麼辦，他其實心裏完全沒有主張。

他沒主張，可夏至有。

“我們不進去，這院子，還有那五間房子，我們住著慎得慌。爹，你不知道這院子和那五間房子是怎來的嗎？你在裏面住著，心裏下的去嗎？你好好問問我娘吧。爹，你不是忘了我們還有過一個姐姐吧。”

夏秀才驚疑不定地看向田氏。

“胡八道，都是胡八道！”田氏哭了，幾乎有些歇斯底裏。

“這都是咋回事？”夏秀才跺腳著急道。

“我哥要帶我們回家了。”夏至并沒有回答夏秀才，也不理會其他的人。拉著田橋就走，樹兒自然不用拉，也跟著走。

夏秀才一面擔心田氏，想要好好勸田氏，一面看幾個孩子真走了，他也著急。“十六，你們上哪兒去？”

“爹，我們先回家了，這裏我們待不住，往后我們也不會再來了。”夏至說完，對于夏秀才沒有追上來這件事，心裏有準備，但還是有一點兒失，只是一點點。

但夏秀才的選擇并不能改變任何事。

田老頭家這次是被黑了。

…………

主為什麼不在人前挑明大月兒的事，就和夏老頭為什們這些年都不提這件事，是一樣的原因。夏老頭是要保護夏秀才，保護整個家，夏至就是為了保護這個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