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花園的午后，過層層的樹葉，灑在青石板鋪的小徑上，顯得斑駁而寧靜。夏瀾秀和田氏的影早已消失在前院，只剩下樹兒跟在夏至后，像一只忠實的跟班。

“夏至姐，事兒可多了去了。”樹兒邊走邊低聲嘀咕，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提及夏至讓他分發糖果和點心的事，樹兒眉飛舞地講述了自己的“公仆”生涯，雖然他自己一點都沒私自留下，但還是有那麼點小私心，分給夏軒的糖果了一些，五月和七月得到的更是寥寥無幾。

正當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臘月和紫竹兩條活潑的小尾突然從樹后冒了出來。

自從夏至和夏瀾秀不在家，樹兒便與臘月、紫竹結伴同行，一同前往臨水鎮上出攤。因此，三人之間的關系也越發親。

“樹兒，夏至姐，你們倆過來呀。”樹兒看見兩個小伙伴，立刻打住了話頭，熱地招呼他們到邊。

臘月和紫竹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圍著夏至姐，顯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與親近。夏至也察覺到他們似乎有事想要告訴。

一行人來到了前院，夏至剛邁進堂屋，就聽到了東屋田氏和夏瀾秀的談話聲。原來田氏正在詢問夏瀾秀關于府城的事，還提到了月牙。

夏至知道，田氏定是私下裏想要打聽月牙的消息，所以聽見了也不覺得奇怪。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東屋與田氏和夏瀾秀打個招呼。

“姐……”樹兒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言又止。

夏至不解其意，直到掀開簾子，看到東屋的形，才恍然大悟。原來除了田氏和夏瀾秀，二丫也在，而炕梢還躺著一個人，正是大丫。

夏至瞪了樹兒一眼，樹兒則地吐了吐舌頭。顯然，家裏出了不事，只是暫時被掩蓋了起來。

夏至知趣地沒有多問，只是讓大丫好好休息，二丫細心照顧，囑咐田氏和夏瀾秀繼續剛才的話題，然后帶著臘月、樹兒和紫竹前往西屋。

夏至回到自己的屋子，到一陣溫馨。原來臘月和孫曉薇一大早就幫打掃衛生，并燒旺了炕，為的回來布置了一番。

夏至站在屋子裏，四下打量一番，只見屋子干凈整潔，窗紙和墻壁都換了新的，顯得格外利落。

“姐，窗紙和墻紙都是帶著我們給你糊的。”臘月高興地跟夏至匯報，原來夏老太太特意來到前院，親自為夏至糊好了窗紙和墻壁，因為擔心臘月和孫曉薇年紀尚小，無法完這項重任。

至于燒炕和打掃，則是夏三嬸領著們完的。臘月還特意告訴夏至，冬以來，的屋子雖然沒有住人，但炕卻是燒得旺旺的，為了讓回來后到家的溫暖。

夏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后坐上了炕上。炕上鋪著厚厚的氈子，暖意融融。而帶回來的東西，依然完好無損地擺放在炕上。

夏至讓臘月、樹兒和紫竹也上來坐，然后打開一個包袱，掏出一些糖、點心、柿餅、果脯等食讓大家用。

臘月忙前忙后地拿盤子裝糖果，又去后院拿了凍梨和凍柿子，擺放在炕上。這時，樹兒和紫竹已經七八舌地跟夏至說了不事。

例如張大富和紫薇跟隨夏二叔一家回到大興莊，曾在夏家住了好些日子，才去了羅屯。至于他們如今的生活，他們并不清楚。

“不好。”樹兒嚼著一塊山楂糕，甜滋滋地回答，“上個集我看見羅晨翔了，我看他不愿意他姐住他家。他媳婦因為這個跟他鬧別扭，在集上差點吵起來，我都看見了。”

接下來，他們又提到了郭悅祥一家。

樹兒的表變得夸張起來，他告訴夏至：“他們還想住李夢涵哥那屋子來著，咱爺沒答應，那個屋子是給李夢涵哥留的，別人誰也不能住。”

夏至有些納悶。夏老爺子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對弱者總是充滿同。郭悅祥一家如今境艱難，夏老爺子應該會特別關照他們才對。

然而，夏老爺子卻特意請郭悅祥一家一起吃飯，對他們也十分友善。不讓他們住上房西屋，歸結底，還是因為李夢涵在夏老爺子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夏至問樹兒郭悅祥一家和夏二叔一家相得如何。

“就那樣唄。”樹兒撇撇，“碧瑤姐可會打溜須了。五月姐總使喚干活……”

正在這時，臘月回來了，爬上炕與夏至坐在一起。夏至便問，夏二叔一家回來后是否老實，有沒有鬧出什麼事來。

“比以前是消停了不。”臘月撇撇，然后將這些日子的事都告訴了夏至。

夏二叔一家回到大興莊，雖然他們去府城時也沒帶太多東西，但這完全不能與如今的況相比。而且，夏二叔一家還帶回了兩個家庭。

冬后，鄉村的人們開始貓冬，消耗的是一年辛勤勞的積蓄。夏二叔一家剛離開大興莊時，東西還沒有收拾得特別干凈。然而，后來接到了夏翊軒和夏二，他們便打算不再回到大興莊，所以家裏幾乎沒有什麼東西，糧食更是顆粒無收。

沒有糧食，也沒有錢買糧。

臘月和樹兒都告訴夏至，夏二叔一回到家，就在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面前跪下。他哭訴著自己的冤屈，一面保證張金妍一尸兩命的事與他們無關，一面訴說著自己的不幸命運，請求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幫忙。

夏老爺子雖然心，但最終還是狠下心來，嚴厲地教訓了夏二叔。夏二叔當著夏老爺子的面承認了錯誤，并表示以后一定會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地種地，不再做任何妄想了。

這正是夏老爺子最想聽的話。

之后，夏老爺子安排他們住下來，一應的吃穿用度都是夏老爺子供給。現在夏二叔一家，郭悅祥一家吃的都是夏老爺子的。

“他忘了伏來要麥子的事了，還想賣地來著。”臘月氣憤地告訴夏至。

當初，夏至為了留下一些麥子，用真金白銀從夏二叔那裏買了麥子。夏二叔將銀子揣在兜裏帶走了，也沒有孝敬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更沒有關照過兄弟和子侄。現在回來后，卻一分錢都沒有，還帶了一家子來啃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白吃飯，還嫌不好吃。”紫竹接著說，他聽見五月他們背地裏抱怨飯菜不好吃，沒有他們在府城吃的好。“吃饅頭，還嫌饅頭不夠白，哼。給他們吃就不錯啦！”

紫竹一臉憤憤不平，聲氣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可。

夏至聽著忍不住想笑，因為知道紫竹可，并非因為五月他們的行為讓人喜歡。

“那咱爺過什麼了？”夏至又問。深知夏老爺子的格，做出這樣的安排，定有一番道理。

臘月點頭：“咱爺了，他就拿自己和咱的口糧給二伯他們，吃沒了就沒了。咱爺還了，就供他們到明年收麥子的時候，到時候就不供了。”

而這些日子裏的供給，都是無償的。

夏老爺子當時還了。夏二叔一家回來時，他們那十畝地已經種上了，是夏老爺子帶著家裏的人種的。夏老爺子作為父親，可以給兒子白白出力，但兄弟之間沒有這個義務。兄弟們也有一大家子要養活。

“等收麥子的時候，咱爺讓二伯給咱們麥子。”這個“咱們”包括夏三叔一家，還有夏至這一。

夏老爺子當時的安排非常清楚，讓夏二叔到時候拿出五分之一的收來給夏三叔和夏至這兩分。

夏至聽著就點了點頭，夏老爺子這樣的置算是很公道了。

不過臘月、樹兒和紫竹并不高興，他們為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到不平。如果之前夏二叔對二老孝順那也就算了，可夏二叔在外賺錢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他們那老些人，一吃的夠咱爺咱吃好幾了。”如果只有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口糧，那本就不夠供給夏二叔一家和郭悅祥他們的。

這裏面的邊界有些模糊。

孩子們雖然計算不了那麼細，但大的理他們都明白。如果不是黑魚兒不吃家裏的糧食，現在等于是跟著夏至過了，另外還有他們兩孝敬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其實，這一大家子都有份供給夏二叔一家和郭悅祥一家。

夏老爺子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估計私底下應該也會跟夏二叔商量，讓夏二叔念及兄弟子侄們的恩。

夏至想了想，就讓臘月幾個別計較這件事。“他們有良心，以后收糧食了會還回來的。就算不還回來，他們能有個恩的心思也。”畢竟是一大家子人，再者，他們還要考慮到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我爹也這麼。我就怕到時候他們本連那個心都沒有。”臘月就，還跟夏至告了夏軒的狀，“……背地裏欺負林軒，哄林軒拿舌頭去冰。”

夏至挑眉，夏軒這熊孩子都到這步田地了還不老實。“你沒揍他？”

“我、我罵他了。我爹不讓把事鬧大，二柱哥不懂事。”

“四姐，老叔回來了。我、我去跟老叔，讓老叔揍他！”紫竹搶著言。

“好。”夏至笑著應聲，因為紫竹的模樣太可了，夏至沒管住自己的手，就在紫竹胖乎乎的臉蛋上了一把。

紫竹立刻靦腆了。

幾個孩子說說笑笑，夏至卻知道，他們還沒到重點。他們這麼急著過來告訴，最主要的并不是這些事。

夏至不著急。

“四姐，二伯他們想跟著我們學炸薯條！”臘月終于告訴夏至。

這也正是樹兒想要告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