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目輕輕從夏二叔上掠過，隨后轉頭看向夏老爺子，笑了笑：“爺，你別擔心，我心裏有數。我二姨他們家雖然一下子沒了靠山，但也不是那種坐吃山空的人。他們自己提出要走，想自己找活計，掙口糧養家。”

夏二叔立刻接口道：“話是這麼說，可他們啥都沒有，還不都得靠你呀。”

夏至角勾起一抹輕笑：“二叔，你可別小看了他們。他們骨子裏就不是那種人。退一萬步講，我也不忍心看到有人好吃懶做。二叔你從小在爺那邊苦，你的爹娘，你不也心疼嗎？我二姨一家，又怎能忍心靠著別人呢？”

夏二叔聽得出夏至話裏的鋒芒，但他向來不是一個氣的人，此刻也無力反駁，只能干笑兩聲：“十六啊，我們學會了烤，到時候自己能干點活，還能孝順爺你。”

“我也是這個意思。”夏至微笑著點頭，轉而向夏老爺子建議，“爺，，我看能不能給他們找落腳的地方。”

夏老爺子的目中閃過一憂愁：“十六，你是打算……”

“爺，，你知道大丫和二丫還住在我家呢，再添我二姨一家，雖然地方能，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們自己提出要走，我也想讓他們獨立起來。”

夏老爺子沉思片刻，隨即在記憶中搜尋：“后街老孫家有兩間屋子空著，不過……”

夏至接口道：“老孫家的不行，住不下人……”

夏老爺子思索了片刻，最終確定了主意：“還是老黑隔壁的兩間半屋子比較合適。那地方雖然偏僻些，但獨門獨院，有老黑叔做伴，說不定比住別還好。”

夏至點頭表示贊同：“就是這了。爺，您去跟裏正說一聲，再跟老黑打個招呼。至于被褥、鍋碗瓢盆這些，都由咱們幫忙置辦，好讓他們能安頓下來。”

夏老爺子點頭：“嗯，這個好辦。我去安排一下。至于糧食，你也打算送他們一些？”

“是的，我想讓他們自己開伙，自己當家做主。”夏至解釋道，“這樣他們才能獨立起來。”

夏老爺子點頭：“還是你考慮得周到。嗯，這事就這麼定了。至于孫四兒，他最近似乎有些事要找你。”

夏至微微一笑：“爺，您這可真是料事如神。孫四叔他們家可能還得辦些事，隨禮坐席什麼的。”

夏老爺子哈哈一笑：“你這孩子，什麼也瞞不過你。估計啊，咱們又快要吃丸子了。”

夏至和夏老爺子商量完之后，夏二叔一家也離開了。夏至隨后也準備離開后院，卻被夏老太太住：“十六，你晚上還是在這吃吧。前院你娘要是沒空做飯，我這做出來給你們送過去。”

“讓們自己做吧。”夏至說完，打發樹兒去前院通知田氏，隨后回到炕上。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有許多不便在人前問的問題要問夏至。夏老太太低聲音問道：“……他們到了靠山屯兒，老田家都沒讓他們一家子進門……”

夏至點頭：“是啊，臘月他們回來也說了。這些事，我也沒有打算瞞著爺。所以，我就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聽了之后，都是一陣唏噓。夏老爺子點評道：“……這個人，他沒人，你看他做的那事兒，不是一件兩件。人家兩姓旁人都看不下去，心腸太狠。”

夏老爺子緒有些激，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些收不住。他這些年直接、間接地，沒田老頭的氣。

夏老太太看了夏至一眼，然后嗔怪道：“……別起來沒完沒了的。”

夏老爺子回過味來，意識到自己口中的老田頭還是夏至的親姥爺呢。“啊……”夏老爺子停了下來。

夏至笑道：“爺，您接著吧，我還怕我不樂意聽咋的。那不是不可能的事嗎。咱們誰遠誰近啊。再者了，他們本來就不經講究。我和我哥，我弟，我們早就跟他們斷了。”

夏老爺子笑著點頭：“是夠心狠的，那是親閨啊。”

夏老太太也慨道：“要是不心狠，當初也不能為了家裏沒勞力耽誤倆閨的青春，使喚完了，還把倆閨一個賣進深山，一個賣給大南面的貨郎了。”

夏至也慨道：“我二姨這好歹還活著，我大姨可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得不著好，你們就記住我這句話吧。看他從你爹那搜刮了多回去，他現在日子過好了？嘿嘿……”夏老爺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是。”夏至點頭，“……在靠山屯兒啥人緣也沒有。這回著急攆我二姨他們，聽說是要接孫子媳婦進門。”

“還是跟岳家那樁親事？”夏老爺子問道。

“應該是吧，都花了那麼老些錢了。要是黃了，人家肯定不退錢。就是他們不缺錢嗎，怎麼現在又要迎親了？”夏至也有些疑。

“老田頭那個人，道道兒多，就都不是啥好道兒……”夏老爺子念叨著。

祖孫倆當下也不再議論，只是往后幾日都留了心打聽靠山屯兒的消息。

晚飯時，夏至在后院吃的，因為要吃清淡的，夏老太太專門下了一趟地窖，找出儲藏的冬瓜來給夏至炒了個蝦仁冬瓜。另外夏老太太還燉了酸菜。夏老太太切酸菜的時候，夏至就要了最的酸菜心，然后細細地切，用調料略微拌了，做一道清爽可口的菜。

其實這種酸菜心還完全可以生吃，很清爽開胃。

吃過飯，就有來串門的。武老太太先來了，來打聽田帶娣的事。夏至就打發樹兒去前院，把田帶娣給了來。田帶娣把錢妮兒一起帶來了。

隨后，孫四兒的媳婦，還有跟夏家關系不錯的幾戶人家的老太太和媳婦也陸續過來。

田帶娣難免又重復了一遍一家遭災的事，的哭泣，讓大家都對他們一家充滿了同。知道田帶娣一家投奔了夏家來，以后就打算在大興莊住下了，大家都表示會幫忙。

“……我找出兩件裳來，不太好，怕你嫌棄就沒敢拿來……”武老太太對田帶娣說道。

田帶娣已經知道了武老太太跟夏家的關系，就很親熱地喊大姨：“俺們不樂得的，俺們哪能嫌棄。”

“那我回去再找找，明天就給你送過來。”武老太太高興地。

有一句老話做破家值萬貫，一戶人家日子過得久了，就算是不怎麼富裕的，家裏的各種家當都是齊全的，而且很可能還有閑置或者能勻出來的。到了后來田帶娣搬家的時候，大家伙你送把勺子，他送把掃帚的，竟然把過日子要用的一應東西都給準備全了。

這當然是后話了。

晚上夏至要回前院睡。黑魚兒這些人都跟著夏老太太，他也有些想夏至了，就張羅要去給夏至做伴兒。

“你那屋今晚上還有誰啊？”夏老太太問夏至，“要不你就在后院跟著和你老叔睡吧。”

“我還是回前院。我那屋就芷涵姐。”夏至回答道。

夏老太太就沒再強留，然后就讓夏瀾秀送和黑魚兒回前院。夏至走到當院，正好見來接的樹兒。

“……都嘮嗑呢，誰都沒睡。”樹兒告訴夏至。

夏至點點頭，一邊往前院走，一邊就跟夏瀾秀和樹兒閑聊：“……這些年沒通音訊，肯定殺都不知道。那大瓦房還有院子都是咋來的，這些年的那些事兒都可以……”

估計錢家的三個孩子對田老頭一家也不會有啥，但還是要讓他們對靠山屯兒田家人有個更清醒和準確的認知。

夏瀾秀就嗯了一聲，樹兒則是連連點頭讓夏至放心。“我都告訴給他們。”然后他還八卦錢家三個年輕人的長相。

“嘉宇哥長得像二姨夫，真不咋樣。李翊然哥長得好。錢妮兒姐長得也行，跟咱娘有點兒像，沒咱娘好看。”

“就你事兒多。”夏至笑罵，都沒怎麼注意錢家幾個人的長相。

錢貨郎，也就是他們的二姨夫真是又老又矮又丑，即便倒退回十年二十年那應該也沒太大的差別。

那個時候，田帶娣就算不漂亮，可也不丑。而且錢貨郎比田帶娣大了將近二十歲。

現在他們一家投奔了來，田帶娣一家子的苦，不知道嫁給錢貨郎最開始那些年，又是怎麼過來的。

夏老太太對這個話題也很關切，還囑咐了夏至，讓多帶田帶娣到后院串門。大家伙都想跟田帶娣嘮嗑。

“到底，還是做爹娘的心狠。”夏瀾秀低低的聲音了一句。

夏至點頭，然后看了夏瀾秀一眼。夏瀾秀的臉不大好看。看來，夏瀾秀是對田老頭和田王氏厭惡到了極點。

到了前院，田帶娣果然正在跟田氏嘮嗑，還有孫曉薇、大丫和二丫兩個都在田氏的邊坐著。孫曉薇就是這個時候干活也不離手，正在納鞋底子。田帶娣似乎已經知道了大丫的遭遇。

“咱家就是這個門風了，心想著你們姐倆能好點兒，現在一看，也好不到哪兒去。”

有了和大姐田瑞琪的犧牲，還有田氏親后一直拉拔田家，可田家到了陳瑞鑫這一代，還是得倚靠賣姐妹的錢來定媳婦！

看到夏至過來了，田帶娣忙就要從炕上下來。

“二姨你坐著吧，要不都早點兒歇著，往后就住下了，有多話不能嘮啊。”錢貨郎還好，三個年輕幾乎都坐著睡著了。

“對，對。”田帶娣笑著點頭。

“芷涵姐，我們去歇吧，你別納鞋底子了，跟你多回了，眼睛熬壞了咋辦？”夏至又招呼孫曉薇。

“最后一針，最后一針。”孫曉薇笑著答應，就下地來跟夏至回西屋了。

夏瀾秀很有禮貌地喊了田帶娣和錢貨郎就回后院了。

田帶娣對夏家很多事還不大了解。“大橋他這是……”

“晚上在后院住，清靜，好看書。”田氏簡單地解釋，沒因為大丫坐月子不方便的事。

“哦，老大念書，好，好啊。”田帶娣又問田氏，“剛才那孩子不是你叔子，咋這晚還過來啦？”

“那不是我叔子，那是我們夏至親兒子！”田氏沒好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