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的暮中，夏家的宅邸過窗欞灑下淡淡的輝。夏至從寧華堂歸來，攜著樹兒和黑魚兒兩個孩子，徑直走向夏大姑的居所。這一日，是夏家眾人商議大事的日子，表面上是慶祝夏軒與郭雅心如的婚事，實則背后暗洶涌。

夏至原本計劃帶著孩子回寧華堂用過晚膳，再將兩個小孩留在寧華堂溫書，則前往夏大姑家。然而，夏大姑的一片盛難卻，堅持要眾人到西市街的飯館吃晚飯。盛難卻之下，夏至答應了。

等到樹兒和黑魚兒從學堂歸來，夏至一邊整理行李，一邊等待著夏秀才和田氏的到來。夏大姑這次也邀請了夏秀才和田氏，夏軒在府城，能共商大事的家人和親戚寥寥無幾，自然不能缺。

“待會兒吃完飯，我們商量事，你們倆就留在家，好好在碧螺那屋裏頭做功課，聽到了沒有？”夏至嚴肅地對兩個孩子說道。

黑魚兒和樹兒互相對視一眼，均是沒有回應。

夏至見狀，微笑道：“沒聽見我說話，是打算不好好做功課，只想著玩嗎？”

“不是。”黑魚兒正想開口，卻被夏至打斷。

“不能。”夏至態度堅決，“放假的事，絕對不可以提。”轉向樹兒，“樹兒，你在莊子上待了這段時間，還沒玩夠嗎？趕給我收收心，要是不好好做功課，下次我去莊子，就不帶你。”

黑魚兒無奈地嘆了口氣，給了樹兒一個眼神。樹兒是個機靈的孩子，總是能想到辦法讓黑魚兒出頭，而黑魚兒，也是個出頭的人。

夏至察覺到了他們的眼神流，立刻訓斥道：“是不是你攛掇著老叔不好好做功課，就想著玩？”

“不是，不是。”樹兒慌忙解釋，“姐，我哪兒敢啊。”他似乎意識到夏至的目穿了他的謊言，只得坦白，“……西市街夜市兒多熱鬧啊，就是好長時間都沒去過了……”

原來黑魚兒和樹兒叔侄倆是想去逛西市街的夜市。

“還不是貪玩，這不是貪玩是啥！”夏至瞪了樹兒一眼，雖然對他們要求嚴格，但也懂得激勵。“今天不行。再過兩天，我等你們倆每人都攢夠十個優，我就放你們一假，帶你們好好地逛逛西市街的夜市。”

“真的？”黑魚兒和樹兒驚喜集。

“還煮的呢。”夏至笑著，“我啥時候話不算了。”

“那十六，你可一定要話算數啊。”黑魚兒立刻跟夏至賭咒。

“一言既出……”夏至剛想說下去，黑魚兒和樹兒已經搶先接道：“駟馬難追。”

他們三人正歡笑，夏秀才和田氏來到了。夏秀才神平靜，而田氏則顯得有些憔悴。二丫依舊沉默寡言，但當的目落在夏至上時，卻立刻變得熱起來。

二丫的笑容過于刻意，自從跟隨田氏來到府城后，見到夏至時總是板著臉。這種變化，是在夏至離開臨水鎮之后才發生的。

夏至猜測，這應該是田大舅媽江氏對二丫說了什麼，想要讓親近自己。在臨水鎮，江氏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仿佛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但在夏至離開時，江氏還是找機會向夏至道謝，并表示此生都會激的恩德。

這應該是因為夏至做主為大丫擇了婚事。田家不止江氏一個明白人，其實江氏心裏也明白，看得出好壞。

二丫應該是聽了江氏的話，但的格有些固執，似乎無法從心真正地親近夏至。

大丫和二丫都這樣，夏至也沒有時間去深究原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其實也并不特別喜大丫和二丫。

既然人都到齊了，夏至便讓外邊的仆人準備馬車，眾人乘坐馬車來到了西市街。

夏大姑依舊熱地接待了夏至眾人。被迎院子裏，夏至首先到了夏大姑的屋子裏坐下。眾人落座后，孫雅琳親自端茶送水，既又周到。

孫雅琳對待客人如此，對待碧螺更是微，茶水遞到手中，果子剝好了放在碧螺面前。

夏大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似乎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這裏雖然其他人都尊稱孫雅琳為長輩，但夏至與孫雅琳同輩，甚至還比年長，因此夏至起讓孫雅琳坐下。

“嫂子，你別忙了。咱們來的都不是外人。你也過來坐下聊聊。”夏至說道。

孫雅琳不肯坐下，但顯然很用。“沒事兒，我這樣也習慣了。就是不是外人，我才要自己照應著。”

話雖這麼說，但那句“我這樣也習慣了”卻出一些緒。夏至心中雪亮，只是不便發作。

夏大姑是個明白人，立刻招呼孫雅琳坐下。“你這孩子，跟我多次了。下頭有干活的，你替我持，給們安排好就行。就像你十六妹子的，這裏沒有外人，咱們不用那些花架子，你好好坐下，咱們大家聊聊天。”

話和態度都很好，但那句“花架子”卻恰好對應著“習慣了”。婆媳倆不聲之中已經暗暗較量了一回合。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夏大姑和孫雅琳這樣的人也難免會有這些。若是換作更復雜的人家，更為個的人，恐怕況會更加難以預料。沒有硝煙的戰場，卻也讓人頭痛。

夏至不想，若是自己的年紀再大一些，恐怕不得不面對更多這樣的麻煩。不過，所幸現在還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夏至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深究，點了點頭，示意孫雅琳坐下。夏大姑則立刻為讓座。

“你這孩子，跟你說了多次了。”夏大姑笑著說道，“下頭有仆人，你只管吩咐就是，不用自己手。就像你十六妹子的，這裏沒有外人，咱們不用那些虛禮，好好坐下，咱們好好聊聊。”

話音剛落，永世帶著夏軒走了進來。夏軒雖然已經與郭雅心如婚，但在府城這邊還未擺酒設宴，因此郭雅心如和夏軒還未能同住。夏軒這幾日就住在夏大姑家，永世不僅幫著張羅酒席的事，還特意帶夏軒出門走，一方面讓他更加悉府城，另一方面也是讓他多見見人，往后大家知道夏軒不僅是郭悅祥家的姑爺，還是夏大姑和郭姑父的侄子，總會給他帶來一些便利。

夏軒這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自己一個人離開家，他雖然年紀不大，卻本就有些憂郁，現在被迫于環境見人都要擺出一副笑臉，不過他的笑容似乎也帶了一憂郁的氣息。

夏家的男子，有的向如夏三叔、夏瀾秀，有的外向如夏二叔、黑魚兒、樹兒，大家的氣質都偏向于溫暖開朗，不知夏軒是隨了誰，竟有些不像夏家人了。

夏至原本對夏軒并無太多好，但此時因為理解他一個人生活在郭家，對他比以往親切了許多。

“二柱，來了多久了，你還習慣嗎？”夏至問夏軒。

“習慣。大姑和大姑父待我可好了。還有永世哥，大嫂，碧螺，在這就跟在家一樣。”夏軒有些夸張地道，他的倒是隨了夏二叔，能言善道，會好聽的話。

有了這一點，往后夏軒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

“看你這孩子話這麼多。”夏大姑笑著說道，“十六問你習慣不習慣，不是問你我們待你好不好。”

“啊……”夏軒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他想了想，說道真相：“有點兒想家。”

大家暗暗嘆息。

“不過我爹和我娘也能來就好了。”夏軒接著說道。

“以后二叔二嬸肯定能來看你。”夏至安道，至于因為他而永久地搬到府城居住那是不可能的。

“哦。”夏軒應了一聲，又蔫蔫地了。

黑魚兒看不上夏軒這個樣子，立刻數落道：“十六跟你說話呢，你就不能痛快點兒？”

夏軒還是很怕黑魚兒的，所以立刻打起神來：“好，我在這好，沒啥不習慣的。”

碧螺在旁邊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大姑家的飯菜早已準備妥當，因為夏家的人已到，便讓人去給郭悅祥兩口子送信。很快，郭悅祥夫婦便帶著郭雅心如來到了。

回到府城后，郭悅祥夫婦的氣神兒明顯都不一樣了。但他們并不敢在夏至面前擺譜，對待夏家人依舊客氣。

眾人落座，客客氣氣地用了一頓飯。之后，夏至便像之前那樣，安排黑魚兒和樹兒去碧螺的屋子裏做功課。

夏大姑屋子裏擺著茶水和點心，眾人紛紛坐下開始商量事。

郭悅祥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意思。他還是老話，郭雅心如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所以在府城的宴席想辦的隆重熱鬧一些，也就是多預備幾桌宴席。

按照郭悅祥的計算，起碼要準備三十桌的席面。

夏至并沒有立刻表態，而是看向夏大姑和郭姑父。夏大姑立刻向郭姑父使了個眼。

郭姑父干咳了一聲，開口道：“……哥，這是不是有點兒多？”

“不多，不多，就這我還怕不夠呢。”郭悅祥立刻擺手道。

郭姑父有些尷尬，但有些話還不得不他來說。“……咱們家裏也沒啥人了，再加上至近的朋友，主要是早先就商量定了，辦的簡單點兒，咱都是一般的人家。”

按照夏大姑和郭姑父的計算，郭悅祥準備五六桌的席面就足夠了。而郭悅祥的三十桌計劃，分明是打算斂財。而他應該把夏至的人脈關系都想到了，到時候準能借此機會大賺一筆。

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不用夏至自己開口，夏大姑就堅決地站在前面阻攔。郭姑父雖然心裏有些向著自家的兄弟，但他也覺得郭悅祥這三十桌過于夸張。

雙方就這件事一時無法達一致。

郭悅祥有些不高興自己兄弟不站在自己這邊，最后他問夏至的意見。在詢問之前，他還特意將夏至夸了一番。

“……這輩子也就這一次，二柱也能多認識些人，對他往后好大著了。”意思是這辦得主要是為了夏家的名聲，以及為了夏軒和碧瑤的將來著想。

郭悅祥沒有問夏秀才和田氏，而是直接問夏至，因為他知道能當家作主的人是夏至。

夏至耐心地聽郭悅祥說完，淡淡笑了笑。“我大姑和我大姑父的意見對。夏家就是一般的人家，我爺的意思也很早就明確了，就是簡單點兒辦。二柱和碧瑤將來過的怎麼樣，不在這個上頭。……辦幾桌，只請至近的，好好過日子才是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