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長安，繁華如夢。肅王府，香鬢影，觥籌錯。墨影岳柏著華服，英姿煥發，目在座中掃過，最終定格在一位明艷人的上。

著淡雅的衫，笑靨如花，正是柳綺梅，國公府的嫡小姐。與李瑞琪自相識，卻因份懸殊，始終保持著距離。

今日，李瑞琪忽然向皇帝提出，迎娶柳綺梅為王妃。皇帝無奈，只得準奏，但李瑞琪心中清楚，這場婚姻不過是皇權游戲的一環。

李逸辰，柳綺梅的青梅竹馬，自便跟隨柳綺梅，對呵護備至。眼見柳綺梅即將步皇家深宮，他心中萬分焦慮。

在皇帝面前，柳綺梅與李逸辰演繹了一場令人瞠目結舌的戲碼。兩人在皇帝面前裝作深意濃，實則心知肚明，這場婚姻不過是幌子。

柳綺梅與李逸辰約定，待勢緩和，便當街大吵一架，以此宣告分手。如此分開，既不傷皇家面，也不妨礙安國公府的聲譽。

“芳菲，”李逸辰將柳綺梅拉至一旁，低聲道，“今日圣上封我為王，我想到醉仙樓請你吃酒。你不是想看胡姬跳舞嗎？對了，那裏有比醬肘子更好吃的東西。”

不知何時，李逸辰喊慣了“芳菲”。柳綺梅的目從食上移開，眼前浮現胡姬搖腰肢的樣子，仿佛聞到不同于醬肘子的異香。

“有……”李逸辰想了想，悄聲說道，“牛頭煲。是拿皮的小牛頭，用豆豉、蔥姜做佐料，煮后拌鹽油花椒酸橘，裝在陶瓶裏埋進火塘，烘烤出來的。”

柳綺梅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咸香又不膩，那得有多好吃。

“可是真的是牛……嗎？”懷疑道。

大唐宰牛馬，就算是殺了自己家圈養的，也要服一年苦役。全京城恐怕沒有一家店，敢正大明賣牛。

“不信就去看看。”李逸辰邁開步子。

柳綺梅頓時覺得手裏的醬肘子不香了，也忘記自己要做什麼。跟著李逸辰便往醉仙樓去，步子越來越快。

“趕，去晚了就吃不上了。”柳綺梅心裏想著。

柳綺梅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兄長和朋友們出外游獵，見野牛在山崖下跌死，便砍掉牛回來，燉了好大一鍋。

那滋味，夢到都會流口水。

李逸辰看著柳綺梅的背影，暗暗慶幸卻又擔憂。騙走的法子實在太簡單了，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胡姬的舞蹈的確好看，牛細膩又有嚼勁兒，葡萄酒是李逸辰從李軒宇府邸裏拿的，甘甜爽口。

李逸辰說喝多了后勁兒會很大，但柳綺梅貪口。

一面啃牛一面賞舞，李逸辰一面給柳綺梅夾菜，一面看柳綺梅賞舞。

“要不然這樣，”酒足飯飽后，柳綺梅終于想起正事，“你不結賬離開，我站在門口罵你摳門，咱們這架就算吵過了。”

出手闊綽，最煩摳門的男人。

“恐怕不行，”李逸辰低頭輕抿茶水，“賬已經結過。”

“什麼時候啊？”柳綺梅皺著眉，都怪看胡姬太迷。

“那這樣，”柳綺梅又出主意，“咱們離開包廂后，我去調戲大堂裏的公子。你嫌我浪，咱們大吵一架。”

的名聲反正已經不太好，也不怕更壞一點。

那時岳晨暉曾嫌穿得太，領口太低，不肯改，兩人還吵過架。如今沒人嫌，柳綺梅可以自由發揮了。

他們坐在二樓，過飄飛輕薄的隔簾，能看到樓下大堂坐著幾個談天說地的年輕人。

其中的一位材高挑，特別俊朗。

“誰啊？”李逸辰看過去，又搖頭道，“長得那麼丑，怎麼調戲？”

柳綺梅頓時撇。

“不丑啊。”小巧的下微抬，遙指那位最好看的年郎，笑道，“嚴從錚嚴公子，我認識。”

因為認識，所以調戲一下，也不打。

李逸辰放下茶盞眼中冒火。

“怎麼調戲？難道用膝蓋抵在墻上嗎？”他心裏想著。

不知是不是覺到有人看向自己，嚴從錚忽然抬頭，正對上李逸辰的視線。

他材結實像是行伍出，五卻偏偏帶著幾分書卷氣，愈發顯得俊逸瀟灑、神采奕奕。

見到李逸辰，嚴從錚微微吃驚，又看到柳綺梅，頓時笑了。

他舉起酒杯，遙敬柳綺梅，飲盡杯中酒。

模樣舉止，是大家貴公子的風范。

“嚴指揮使。”李逸辰回過頭來，緩緩道。

“是啊，”柳綺梅點頭，“軍左威衛指揮使。”

戶部侍郎科舉仕，兒子卻投行伍，是朝廷的一件怪事。嚴家人對外解釋說嚴從錚不喜讀書。

但是若不喜讀書，這通的書卷氣，哪裏來的？

微醺的柳綺梅走出店門時，嚴從錚的友人已經離去。

他坐在店外的石階上，在燈籠的亮下影搖晃。一只手按著階梯，一只手放在酒壇上。從后面看，有些孤寂，還有些放不羈。

聽到靜，嚴從錚慢慢起，先向李逸辰施禮，

再同柳綺梅打招呼。

“那個……”不知是不是因為飲酒的原因，嚴從錚的眼睛有些紅，“那人的事，我想向葉小姐道歉。”

那人的事，自然是指嚴承瑞。

嚴承瑞，是那個同錢嘉瑞聯手，想要非禮柳綺梅的惡徒。嚴承瑞是戶部侍郎的外室子，嚴從錚，是正兒八經的嫡子。

柳綺梅的心瞬間揪起來，酒也醒了大半。

想起半月塘旁邊的樓閣，想起絕境的恐懼，想起那男人上說不出的惡心味道。

的胳膊立刻起了一層皮疙瘩，人也有幾分僵。

或許是因為，畢竟是兄弟，他們的氣息相貌，有相似之。

但縱使心中難，柳綺梅還是對嚴從錚笑笑，道“都過去了，又不是你。”

李逸辰已經走遠幾步，看到他們開始聊天，又走回來。

嚴從錚自嘲道“我竟不如葉小姐懷坦，因為這事，我不敢見你，也不敢去參加乞巧宴。”

柳綺梅不想再回憶起那個晚上。

囑咐道“即便今日指揮使不必值守，也別喝多了。”

嚴從錚低頭拎起酒壇，站在月和燈影織的臺階上，對柳綺梅笑笑。

“好。”他答應著，又要再說什麼，柳綺梅已經被李逸辰拉走。

“什麼時候認識的啊？”他問，語氣不善。

“小時候啊。”柳綺梅答。

秋日的月亮看起來很近，柳綺梅停步手，像要天空。風吹的，風儀玉立的姑娘仿佛仙子轉世。

柳綺梅的聲音很和，卻夾雜著些許惆悵。

“那時候我們四個玩在一起，岳晨暉、嚴從錚，還有嚴家姐姐。后來嚴姐姐出嫁，嚴從錚忽然被家裏安排去十六衛，不知為何，他同岳晨暉打了一架。等岳晨暉求親，我在家待嫁，我們幾個就不太來往了。”

他們已經遠離鬧市，李逸辰靜靜地聽著柳綺梅說話。

傾聽是一種認可，也是一種諒。

“我是怎麼也想不到，”柳綺梅道，“岳晨暉竟然會同人茍合，秦曦長得比我好嗎？比我善解人意嗎？”柳綺梅搖著頭，因為酒勁兒慢慢上來，站立不穩，“反正我是輸了，就算出街上那三箭，我也是輸了的。”

的桃花眼微微瞇著，對月亮擺擺手。臉上幾分寂寥，幾分委屈，但更多的是孩子特有的。

酒后的不似平日那般驕傲凌厲，化作溪間的水，枝頭的花。

最明艷的，桃花。

“輸贏不在于此。”李逸辰道。

“在的！”柳綺梅使勁兒點著頭，點的幅度太大，似乎巧的腦袋要從脖子上掉下來。李逸辰連忙托住的下。

“我很小的時候，”柳綺梅絮絮叨叨輕聲道，像是在說一個，“爹爹就不在家了。母親持家事，一日比一日勞累。我就想著，我得像個男人那般，把家撐起來。我就想著，我以后出嫁，一定要找個疼我我不離開我的男人。可我輸了……”

挪開李逸辰的手，湊近李逸辰的耳朵，聲道“岳晨暉，他還要殺我呢。為什麼啊？他想娶別人，告訴我就是了，雖然我那時候……”

柳綺梅的子向李逸辰懷裏進去，李逸辰扶住的胳膊，聽到柳綺梅道“我那時候，其實已經喜歡他了。”

那時候其實已經喜歡岳晨暉了。

所以即便報復了，結果其實也只是全了對方。

“現在呢？”李逸辰問，他問得急切。

“現在不了，”柳綺梅道，“誰會喜歡壞人啊？傻嗎？”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話。

不會示弱，不會難過，是永遠喜笑開活潑人的國公府小姐。

堅強、勇敢、有仇報仇善惡分明干凈利落。

但是其實，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啊。

會難過，會脆弱，會在被人傷害后憋在心裏，這麼久了，才同人傾訴。

李逸辰彎下子，背起走不穩路的柳綺梅。

月灑在長安城寬敞的坊街裏，走在上面，像踩著的云。

每走一段，李逸辰就要原地歇一歇。

他背上的姑娘已經睡著了，睡夢中的閉著眼睛，不知夢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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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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