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醫署的人被匆匆召喚至棠府，手中的藥箱幾乎在奔跑中落。蕭督主派來的人顯得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仿佛整個太醫署都知曉了那個險些喪命的小娘被宋國公府的人待至吐的事實。

那個衫不整、痛哭流涕的太醫氣得渾發抖，他原本以為蕭督主的人夸大事實，但當他目睹躺在床上的小娘時，哪怕是最有經驗的太醫也忍不住臉大變，慌忙放下藥箱，疾步上前。

“究竟是誰下的如此重手，這等狠辣手段，簡直要毀了這小娘子的容。”

花蕪哭泣著哀求，“求求太醫，我家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求您一定要保住那可憐的臉。”

太醫聞言不倒吸一口涼氣。梓晴臉上的傷勢相當嚴重，那宋老夫人一掌落下，半張臉瞬間腫得如同豬頭，原本傷的地方因為腫脹而裂開口子，再加上蕭厭的刻意安排，鮮染紅了整張臉，太醫看著都到了心驚跳。

“這……”他回頭看向蕭厭，“督主，宋小娘子的傷勢實在嚴重，我這……”

他也不敢保證不會留下疤痕。

蕭厭目冷冽，“盡力而為，所需藥盡管開口。”

太醫連忙點頭答應。

宋芷涵的臉部傷口只能用外傷藥清理，還需好好調養。太醫為把脈時，發現氣虧虛，加之寒，疾病纏。花蕪在旁哭訴被毆打至吐暈厥，太醫雖未察覺到任何異常，但對宋家人的殘忍行徑更加憤慨。

“這……”他忍不住搖搖頭，“宋老夫人真是個狠心的人，是宋小娘子的親祖母，怎麼竟如此無？”

周圍的人聞言紛紛嘩然。

“這怎麼可能，那宋小娘子可是的親孫啊。”

“是啊，那是嫡出的脈，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哼，親孫又如何，哪能比得上承嗣嫡出的親孫子？那宋家梓宸為了宋小娘子的事被陛下斥責，宋家二房夫妻早已亡故多年，再多的誼哪能比得過活著的人。否則他們也不會拿外室冒充庶，公然欺辱嫡出娘，真是丟盡了清流世家的臉面。”

眾人紛紛對宋家的行為表示鄙夷。就算宋婉茵是宋家二房脈，但外室在任何地方都是不能登堂室的存在，誰家遇上了不是藏匿，宋家卻如此猖狂，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

有人低聲音說：“蕭督主這是了真怒，他先前認了那宋小娘子為義妹，宋家竟敢跑到積云巷去欺辱人，蕭督主不只打斷宋老夫人一條胳膊，還留話不準太醫署的人去宋家看診。”

眾人紛紛點頭，蕭督主是誰，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煞神。宋家明擺著得罪了他，誰敢去霉頭，找死呢？

外間有人匆匆進來，手裏拿著一張帖子：“諸位大人都在，外頭宋國公府遞了帖子，說是他們老太太不適，想要請位太醫過去看診……”

人群裏瞬間云布，大家紛紛七八舌地開口。

“我沒時間，我要進宮給欣嬪看診。”

“我家中老娘病了，要回去侍疾。”

“別看我，我還要去給老王爺請平安脈，早有約在先。”

“我家兒子摔斷了，耽擱不得……”

一群人糟糟的借口擺出，只片刻功夫，原本熱鬧的太醫署變得冷清，只留下一位年輕的太醫。

眼見著傳信的人拿著宋家帖子上前，他面皮一，隨即捂著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我，我好像染了風寒，頭暈眼花，實在無法出診……”

門侍：“……”

大人，您面紅潤，氣好得很，病得有點假。

宋家下人站在外面等了許久，先前拿著帖子進去的人走了出來，只是后并未跟著太醫。

那人神抱歉地說道：“你們來的實在不巧，今兒個太醫署裏無人當值，諸位大人都有事不在衙中。”

“一位太醫都沒有？”宋家下人滿臉驚訝。

太醫署的人搖搖頭：“今日宮中請醫的人很多，太醫署裏原本有一位當值的，可是突發急癥人暈過去了，實在沒辦法出診。不如你們去尋尋京中別的大夫，若非急癥那些大夫也能看的。”

帖子被原封不地退了回來。宋家下人無奈只好離開，等轉想要去城中藥堂請人，卻發現跑遍了整個京城，卻沒找到一個可以出診的大夫。

宋家，宋翔宇一怒之下，將桌上的東西掀得碎。

“這偌大的京城，你跟我說請不到大夫？那太醫署沒人，滿京城的藥堂也沒人嗎？！”

那些大夫都死絕了？！

那下人被砸得跪在地上求饒。國公府的管家在旁低聲說道：“郎主息怒，這事怪不得他們。他們的確跑遍了整個京城，不管是藥鋪還是藥堂，都問過了，可那些人要麼是已出診的大夫，要麼是有事坐堂的大夫沒來。”

“我家兒子摔斷了，耽擱不得……”宋覃抖著，“難道這滿京城的大夫都死絕了？！”

陳管家點點頭：“督主府的人提前打了招呼，不準他們來給宋家看診。說是老夫人的胳膊是蕭督主打的，今日誰敢進宋家替看診，明日黑甲衛就登誰家的門。”

這滿京城誰不知道蕭督主手中的黑甲衛就是一群瘋狗。別說是平頭老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出極好的太醫也沒人敢違抗蕭督主的意志。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大的太醫署裏居然沒有一個當值的人。

明明有人瞧見那些太醫未曾出來，但以宋國公府的地位卻請不回一位太醫來？

“蕭厭那閹狗簡直欺人太甚，他這是想要死祖母！”

宋梓航氣得眼中冒火，怒氣沖沖地起，朝太醫署走去，卻被宋覃一把拉住。

“瑾修，你干什麼？”

“我去太醫署找人，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天理王法了。”

宋梓航年輕的臉龐滿是怒，“祖母是朝廷誥命，是國公府老太君，太醫署若不肯出人醫治，我就進宮去告狀。我就不相信他姓蕭一個閹人能只手遮天，這滿京城的人都怕了他一個心狠歹毒的太監！”

宋覃死死抓住宋梓航的胳膊，“你別糊涂，那太醫署的人若是想來早就來了。你這麼強行迫也沒用，而且太醫署的醫者牽扯頗多，后大多有宮妃朝臣依仗，你若是一狀將人告了，蕭厭如何先不說，那太醫署的人就能被你得罪個干凈……”

那些人自家背景先不說，是與朝中牽扯就夠宋家喝一壺。得罪太醫署是最不明智的事。

“那就這麼看著那姓蕭的欺我宋家，讓祖母活活疼死？”宋梓航怒道，“三叔怕那姓蕭的，我不怕，大不了我去敲登聞鼓……”

啪！

宋覃被宋梓航喝問的臉難看，用力將他甩了回來。見宋梓航撞在桌邊，疼得低了聲，他滿是怒氣地罵道，“你厲害，你聰明，這宋家就你最知事？”

“你現在知道要替你祖母出頭，怎不想想那一日在?山時但凡你能長個腦子，不說將梓晴帶回京城，哪怕留個仆人將送回靈云寺，今日宋家也不會如此困。”

“你這會兒喝問我倒是厲害，你怎麼不想想要不是你在?山上惹出的麻煩，你祖母何至于如此？”

宋覃氣得臉都綠了，那宋梓航卻是梗著脖子，不愿再說什麼。

宋翔宇也是氣惱宋梓航的糊涂，但事已經發生，就算再生氣也沒用。他朝著宋覃說道，“行了，眼下是翻舊賬的時候嗎？外頭已經夠了，母親也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再追究先前的事又能有什麼用？”

見宋覃擰著眉，宋翔宇竭力著怒氣說道，“三弟，我知道你對瑾修不滿，可就算再不滿也得先顧著眼前。母親若有個好歹，你你我他都得丁憂，這宋國公府的前程也就全完了。”

宋覃臉微變，“可是大夫……”

“大夫總會有的。”宋翔宇沉聲道，“你拿著我的帖子去一趟陸家，他們府中養著替后宅看診的府醫，你去將人請回來暫且應付著，保住母親不出事。”

“可陸家愿意摻和嗎……”

“他們不愿意也得愿意。”宋翔宇冷聲道，“?山的事陸翔宇也有份，梓晴能對宋家心狠，他們以為陸翔宇就能逃過一劫？況且今日手的是蕭厭，他毆打朝廷命婦，傷及國公府眷，陸天翔聽了只會高興。”

蕭厭與世家那邊結怨已久，陸家不得能抓住把柄，甭管是什麼原因，蕭厭毆打朝廷命婦那就是錯，陸家怎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宋覃也是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還是大哥聰明，我這就去陸家。”

宋翔宇才扭頭對宋梓航說道，“你留在這裏照顧你祖母，切莫出去鬧事。”

“那父親……”

“我還有事要辦。”

宋芷涵這次是真的跟府裏撕破了臉。鄒氏回來時雖然哭泣，卻也把事說了個大概。

和宋老夫人去積云巷后，將梓晴打傷至吐，被蕭厭從積云巷扔了出來。不用想也知道外界早已謠言四起。

蕭厭不好招惹，梓晴也不如以前乖順，他得去理干凈一些事，免得裏翻船。

眼見著宋翔宇匆匆離去，宋覃拿著帖子去了陸家，宋梓航隔著屏風瞧著裏頭昏迷著的宋老夫人，咬著，不明白事怎麼就變了這個樣子。

明明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明明不久前梓晴還拉著他撒他阿兄，可是為什麼?山回來后，就像變了個人。

他不是故意要將棄在那林中，他只是沒想到陸翔宇和謝翊晨也沒留人保護梓晴。

他只是一時大意……

可是梓晴為什麼一定要抓著不放，為什麼非得鬧這個樣子？

“梓晴……”宋梓航低聲喃喃，心中也是滋生出怨氣。

明明是至親兄妹，為什麼這般絕？

宋婉茵站在屋外廊柱后面，瞧著裏頭神蒼白的宋梓航，跟著發白。原以為宋老夫人親自出馬能將宋芷涵帶回來，再不濟也能讓落得個不孝的名聲，挽回一些局面，可是沒想到連那般明的宋老夫人也栽在了宋芷涵手裏。

用力咬著貝齒，無聲地咒罵了句“老廢”，那雙眼裏也是充滿了怨恨。

為什麼宋芷涵這麼好命，生來富貴，盡榮華，明明沒了宋梓航他們，還能冒出來個義兄庇護？為什麼總能這麼輕易地得到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依仗，壞了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大好局面。

宋婉茵指甲都摳進了梁柱裏，既是怨恨梓晴攀上了蕭厭，又是惱恨自己為何世凄涼。

若是宋家真的敗了，該怎麼辦？

心中有些惶恐，目落在屋中的宋梓航上，原本惶恐不安的眼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無論如何，宋梓航必須站在這邊！

宋婉茵整理了一下，將發間弄了一些，然后拿著帕子用力紅了眼睛，出平日裏宋梓航最是疼惜的模樣，低低泣泣地進了房門。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