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過窗欞斑駁地灑在屋，曹潤海與施泰寧對視一眼，目中都閃爍著某種深意。蕭厭獨自站在屋中央，眼神平靜，仿佛心中早已竹在。

“我無長，無以為報，卻有一事相托。”蕭厭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心中所之人，無法以相許，便請師父收我為徒。曹公盛德，我雖不敢當，但此恩必報，將來若能有所就，與梓晴一同拜堂，尊您為帝師，榮耀盛輝書院為我等教化天下的基業。若不幸事敗，師父便當作白收了兩個弟子，曹家與我二人，不相牽連。”

話音剛落，曹潤海與施泰寧皆是愕然。蕭厭竟將帝師之位相托，這一承諾，無疑等同于帝王的誓言，分量之重，難以估量。而蕭厭又提出不對外宣揚，更是讓人難以置信。

曹潤海緩緩搖頭，心中起層層波瀾。他深知蕭厭的為人，若是真有野心，今日之言便是承諾，一旦反悔，便與安帝無異。然而，曹潤海卻不懷疑蕭厭的誠意，因為他知道，蕭厭向來言出必行。

他抿了抿口，沉聲說道：“拜師之事，就不必了。”

蕭厭抬眸，目中閃過一驚訝，他以為曹潤海會欣然接。

曹潤海轉過頭，目落在梓晴上：“我與梓晴原本便有淵源，我曾得榮太傅指點，拜他的門下。而榮太傅的老師，與我們師出同門。當年未朝堂之前，我曾榮太傅一聲榮師兄。如今，梓晴該我一聲師叔公，若是喝了我這杯拜師茶，便該稱呼我為師叔。”

他看著蕭厭，淡淡說道：“當然，你要是不怕與相差輩分，拜個師也無妨。”

蕭厭毫不猶豫地改口：“師父說笑了，師父哪有師叔公親。”

曹潤海頓時哈哈大笑，一旁的施泰寧也陪著笑出聲。

梓晴好奇地問：“那以前怎麼沒聽外祖父提起過此事？”

曹潤海笑了笑：“老夫曾叛出師門。”

梓晴瞪大了眼睛：“？？”

曹潤海看著，眼神中滿是慨：“怎麼，不像？”

梓晴點了點頭：“不像。”

曹潤海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那般“叛逆”的人。天地君親師，師徒名分有時比父子、君臣還要難以割舍，文人尊師重道更是底線，一旦背棄，便會遭人唾棄。

曹潤海似是看出梓晴的疑，淡聲說道：“老夫年輕時子偏激，行事冒失，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然而，師門中的師兄弟們卻淡泊名利，他們認為文人若是沾染權勢銅臭，便是辱沒了書本。”

“榮師兄因與太祖素有私，才得以朝，而我是借著曹家祖輩庇蔭，又以一些不太好的手段才得以白仕。老師嫌我丟了他的人，將我趕出了師門，不許我提及往事半句。”

曹潤海的聲音漸漸低沉，仿佛在回憶那段不堪的往事：“我朝時，榮師兄已居三品，位列中書，而我不過是五品文博。我那時候心高氣傲，自覺比榮師兄更適合朝堂，只是未曾得宮中賞識，又怕被人恥笑攀附榮家，就連我父母親族也不知我與他曾在一進學，宇更無人知道我們曾有舊。”

那時候的曹家不過是小家族，在八大世家面前更是微不足道。

“我朝之后，無人知道我與他關系，跟榮師兄唯一的往來就是太子事敗，東宮起火那日，他突然于宮中傳信出來，讓我立刻進宮。”曹潤海語速漸漸加快，“太子事敗，生死攸關，師弟進宮相助。榮師兄好像篤定我會去，派人匆匆傳信出來，就徑直去找了先帝大鬧，引得宮中所有人側目。”

“我當時因種種原因并不贊同戾太子鏟除世家，改革朝堂，認為世家與新政可以共存，慢慢同化削弱。反倒是景行隆行事更為激進，與我政見不合，最終導致太子事敗，景行隆也因與戾太子勾結，最終走向了末路。”

曹潤海的話中充滿了慨，他并沒有細說他與景行隆之間的恩怨，只幾句話帶過后便說道：“當年東宮仍有生還，讓老夫極為震驚，倉促之下只能尋了個年歲相當、又剛好病重垂危的小太監送進了火場。”

“事后老夫冒險帶走逃出來的徐侍，本是為了以防萬一，將他帶出囚安置在京郊別，又放了個面容被毀的孩在他旁。若是宮中察覺東宮那場大火有人逃出，我的人便會第一時間殺了他們。”

徐侍不管愿不愿意，都會帶著邊那個乞兒以殉主，徹底了斷東宮一脈舊事。

誰想最后死的是薛側妃，加上景行隆和瑞暗中遮掩，宮中竟無人察覺那場大火湮滅后，從殿抬出來的尸骨有異。

蕭厭聽著曹潤海的話，忍不住輕嘆口氣：“那徐侍現在……”

“在老夫府中。”

曹潤海朝著外間喚了聲：“晨瑞，去讓徐伯過來。”

外面應聲片刻，滄浪就瞧見晨瑞去了雁翎居旁邊的側廂，敲了敲門后裏面就有一人走了出來。

那人低著頭跟在晨瑞后，等到了近前，看清楚他容貌后，滄浪就驚了一下。

這人他見過。

徐侍跟著晨瑞進了屋中，那炭火燃燒后熏出滿室熱意撲面而來，卻半點不敵他心中洶涌澎湃。

他腳步急切到了裏間，等臨到臺階前才緩了下來。

晨瑞退到一旁，徐侍手扯了扯擺，將袖展平，然后才滿是激地紅著眼，朝著蕭厭雙膝一彎：“砰”地落在地上。

“老奴徐裕，叩見皇長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