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重，紫宸殿燈火通明，卻映照不出殿中人心底的霾。

史大夫曹潤海瞪大了眼，看著安帝那張因憤怒扭曲的臉，心中不冷笑。他正要張口反駁，卻被安帝一聲斷喝止住。

“好一個曹瀾淇，直言直語，不畏權貴！”安帝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諷刺。

曹潤海不他的激怒，平靜地說道：“陛下，史大夫的職責便是直言勸諫，若不敢言，何談諍言進諫？”

“哼，你不過是一介史，也敢自詡正直？”安帝怒氣沖沖，指著他，正要發作。

錢富增長快步上前，擋在曹潤海前：“曹公直言，乃是大臣之本分。陛下，不可因一時之氣而錯殺忠臣。”

文信侯也沉聲說道：“史大夫素有諍言進諫之賢，陛下應予寬容。”

殿中眾臣紛紛附和，碧泉一派雖然驚慌失措，但深知曹潤海絕不能死。史臺風奏、直諫之權本就是太祖欽定，對帝王勸諫本就是職責，如若當真讓安帝打殺了曹潤海，那往后史臺便也了廢棄之地。

“曹公乃是史大夫，勸諫陛下是職責所在。”

“蕭厭雖有犯上之舉，卻已答應退去，且陛下既已承諾不再追究，的確不該出爾反爾。”

“為君者信諾為重，君無戲言。”

“曹公與蕭厭從無往來，斷不可能與其勾結，陛下莫要糊涂，傷了忠臣之心。”

人群裏逐漸有人出聲，陸陸續續有人站在曹潤海后。

安帝看著那些人七八舌替曹潤海求，更出言指責于他，他心頭躁怒更甚，腦子裏那筋跳之時，滿眼猩紅只想著殺了所有跟他為難之人。

他抓著桌案上的東西朝著最后說話那人砸了過去。

“朕已經說過，凡有替蕭厭求之人，殺！”

“既然你們都這般想死，朕全你們，劉梓涵！！”

說是拿下，可人人都看得出來安帝對曹潤海的殺意。錢富增長快步走到曹潤海旁：“曹公不過直言，陛下何必惱怒！”

文信侯也是寒聲道：“史有直諫之責，打殺乃是昏君之舉！”

那些未曾說話的人也都是變了臉，看著上首披頭散發，紅著眼滿臉猙獰的安帝，只覺得他是瘋魔了，蕭厭一個“逆賊”尚且沒傷任何人，只求公道，可安帝居然要洗紫宸殿！

尹老將軍冷了眼，一腳踹在想要砍殺文臣的那軍上，其他武將之中也有數人紛紛上前，將曹潤海等人圍在中間。

殿前氣氛繃起來，君臣對峙。

“你們也想造反嗎？！”安帝死死抓著龍椅。

“老臣不想造反，但老臣絕不會看著昏君毀了大魏！”尹老將軍眼含怒火。

“尹豹！！”安帝看著以尹老將軍為首的那些武將，氣的眼底猩紅更甚。

宮變之后，蕭厭和軍那邊廝殺聲越發慘烈。原本不知何時躲在梁柱后面簌簌發抖的憎郡王突然被人踹了一腳，肩上重重一推，踉蹌著從人群后方越眾而出。

他倉惶回頭沒看到是誰朝他手，想要再躲回去時，所有人目都落在他上。

安帝殺氣騰騰：“謝晴瑞，你也要反？！”

憎郡王臉慘白，只覺鋒芒在背，上首安帝的目更像是要將他活剮了一般。

他雙，卻已經沒路可走，只能頂著后那些人目僵著背脊說道：“父皇是君，兒臣斷不敢有不臣之心，但今日之事父皇有錯。”

“為君者當執政以德，君子一諾更不該輕易反復，父皇既然下了圣旨就當該履行，二十年前舊事該查，賀家也未必謀逆，無論是為南地那些枉死百姓，還是朝堂清明，父皇都不該出爾反爾，更惱怒弒殺言朝巖。”

憎郡王沒了退路，也不知道今日之后到底是生是死，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兒臣懇請父皇收回命，放蕭厭離宮，依曹公和尹老將軍所言，徹查舊案。”

安帝滿是森然地看著下方的二兒子，額間青筋暴起之時，冷笑出聲：“好，好的很，你果然是朕的好兒子！”

踩著他收獲朝巖之心，他好的很！

“把憎郡王一并拿下，生死不論！”

安帝的殺心毫不掩飾，那些武將臉都是冷厲了下來，殿中眾人手時整個都了起來，朝巖之中開始有人傷，眷婦孺也是驚聲尖。

梁博遠等人心底生寒，著安帝時只覺得他真的是瘋了，他若是將那些文臣武將殺了，整個朝堂怕都要空了過半，而虞瑞峰手中持劍青筋暴起，著越來越慘烈的殿中滿是猶豫掙扎。

馮侍站在滿臉鷙的安帝旁，袖中的手中藏著指長細劍，他緩緩靠在安帝旁，作勢護著他，可角卻是越抿越。

眼見殿前蕭厭渾浴，他正想手而出時，“咚”地一聲巨響，幾乎響徹整個宮廷。

隨而來便是連綿不斷的鼓聲，與最初那宮中傳訊而用的沉悶暗鼓不同，這鼓聲震天，劃破夜空連綿襲來，重重擊在每一個殿中之人心口。

虞瑞峰驀地抬頭：“戰鼓？！”

這京中哪來的戰鼓？！

原本與人圍攻蕭厭的劉梓涵也是晃神了一下，被蕭厭一劍砍在肩頭，踉蹌退后，他沒再靠近，反而跟殿中那些武將一樣紛紛抬頭朝著外間夜空看去——怎麼會有戰鼓的聲音？！

“住手！”文信侯厲喊出聲：“陛下，這是戰鼓，快讓他們住手！”

尹老將軍也是寒聲：“這是戰場才有的鼓聲，是用以指揮大軍前行戰之音。”

安帝臉一變，連忙厲道：“劉梓涵……”

“陛下，不是微臣的人。”

劉梓涵同樣臉難看，他先前對蕭厭生疑，因著陸天翔死前的話也同樣疑心上了突然出現在京中的狄瀾，他想辦法在京郊四營的人中了手腳，也安排了一些人留在暗以防不測，可也未曾將那支私軍帶進京城。

宮變之后，瑞幫著他發出信號讓外間之人手，以暗鼓、信火為號傳訊，外間有人牽制宮門前的狄瀾等人，他和陛下才敢朝著蕭厭手，可是這戰鼓聲音悠遠，連綿不絕卻又并非太近，好幾面齊響時才傳到紫宸殿來。

這聲音不像是在宮門，反倒像是在城外……

安帝猛地看向蕭厭：“是你！”

蕭厭上裳染了，那緋袍被劃破無數，他懷中梓晴卻半點未傷。

聽到安帝質問，蕭厭眸輕揚，手中長劍滴落時，面上帶著譏諷冷嘲：“我早就說過，陛下記得自己所言。”

“我不想讓賀家聲名蒙塵，看在尹老將軍他們的面上才信你一次，只可惜你不珍惜，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如了陛下的意，就是不知尚家之人帶著翔宇駿進宮之后，陛下能不能鎮得住太祖傳下來的那些親兵。”

安帝渾僵住，先前那瘋狂瞬間如同冷水當頭潑下，險些跌倒。

翔宇駿？！

龍玉令……

先帝的死！